然后,他把她扶到椅前按下。
“自然,他一清醒,我马上追问到底是谁伤了他,无论是谁,我非替他报仇不可。可是小六却恁是什么也不肯透露,只坚持说他不需要我替他报仇……”
他自己则在另一张椅上落坐。
“但就算他这么说,我也忍不下这口气,在所有弟妹中,小六是最温驯乖巧的弟弟,我怎能忍受他受到这种重创而不闻不问……”
摇着头,他深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他的外伤毒伤虽然都已痊愈,但内伤却沉重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整个人瘦得仅剩一层薄皮包着几根骨头,我看着实在心疼,所以借口有事出门,瞒着他到苏州继续追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笑。“后来你大概都知道了,我得知你发疯,而且发疯的日子恰好是我发现小六的隔天,很显然的必定跟小六受伤的事有关联,所以再次把二弟召来为你看病,二弟却告诉我你根本没疯,还有一个容貌和小六一模一样的儿子,我简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想到自己当时的失措模样一定很可笑,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吞回去,故作正经地咳了咳。
“总之,既然你是小六的妻子,我们自然要去接你回阎罗谷,只是不知你的心意如何,所以没有坦诚告诉你小六没有死。但现在,我了解你对小六是真心真意,故也不需要再隐瞒你了。这样,你明白了吗?”
聂冬雁呆怔地倾听着,表情是不可思议、喟叹、惊喜,还有想相信又不太敢相信的畏惧与迟疑。
“但……但……那断臂……”
惯常挂在笑阎罗唇边的笑容骤而消失,“小六的左臂没了。”语气有点阴森。
左臂没了?
只是左臂没了?
聂久、雁窒噎一声,捂住嘴。“你……你是说……说慕白……慕白真的还……还活着?”
笑阎罗颔首。“活着。”
“没……没有语我?”聂冬雁抖着唇颤声问。
笑阎罗摇头。“没有。”
脸上陡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那几乎令她无法承受的狂喜,聂冬雁的娇躯微微晃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脸去用双手蒙住。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喃喃絮语着,瘦削纤细的肩开始剧烈的抖颤起来,狂溢的泪水不住从十指中渗出,无声地表达她无尽的感恩与喜悦。
默默地,笑阎罗起身离去。
他不再需要担心这位痴心的弟妹了,所以,他要去敲二弟的门要回小六的儿子--管他们是否已经睡了,然后好好和那个可爱的小子亲热亲热。
那小子,可真是像极了小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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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凄婉,驼铃清脆,黄沙漫漫的戈壁一眼望不到尽头,粗犷豪迈,远处的雪峰是祁连山脉,而地平在线是灰蓝的苍穹,苍凉又辽远。
敦煌不但浩瀚辽阔,连天接地,而且冬天又干又冷,少雪,但天寒地冻,风沙依然那么大,还有尘暴,在这种天气来到这种地方还真是折磨人,幸好他们只是经过,而非逗留。
不过他们却意外地碰上了一个人,一个纯粹跑来看“热闹”的家伙。
“嘿嘿嘿,大哥、二哥,我来‘接’你们了!”
那是一个古灵精怪的男人,明明都有二十六、七的岁数了,却还一脸刁钻顽皮,像个小顽童似的。
“接?”笑阎罗冷笑。“我是你儿子,用得着你来接?”
“哈哈哈,别这样嘛!大哥,”那男人挤眉又弄眼地凑上来耳语。“我是想先来瞧瞧六嫂和小侄子,听说,咳咳,六嫂是江南出了名的大美人儿,多少男人抢着要她作老婆,是不是真的?”
笑阎罗翻翻白眼。“无聊,给我滚回去!”早知道就不写信通知他们了。
“真是,大哥,让人家先瞧瞧又怎样嘛!”那男人咕哝着转向毒阎罗。“哪!快告诉我,二哥,到底哪位是六嫂呀?”
毒阎罗没有理睬他,径自向聂冬雁介绍。
“弟妹,这家伙是老么鬼阎罗,叫他小七行了。”
聂冬雁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男人--鬼阎罗只一眼便冲口而出,
“咦?怎么这么丑?不是江南出名的美……啊!”一声痛呼,他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揉着被敲一记的脑袋,呐呐低头认错。“对不起。”
淡淡一笑,聂冬雁看似毫不在意。“不要紧。”
但翌日,当他们要启程时,聂冬雁却把儿子往笑阎罗怀里一塞。
“你们先去吧!我……我有点不舒服,等你们有空时再来接我就可以了。”
话落,笑阎罗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门扇就在他眼前砰一声阖上,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还差点被夹住鼻子,愣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回眸,满眼困惑。
“她又怎么了?”
毒阎罗与鬼阎罗相顾一眼,不约而同的两手一摊--谁知道?
抓抓头发,笑阎罗叹口气,正待把孩子交给毒阎罗,却被鬼阎罗抢先一把抱过去。
“我带他买糖葫芦去!”
“别去太久。”
“知道了。”
然后,笑阎罗敲敲门,房内没反应,他只好出声打招呼。
“弟妹,我有事和你说。”
还是没声音。
“弟妹,倘若你没空开门,我自个儿进来,行吧?”
无声无息。
“我进来了,弟妹。”语毕,又等了一会儿,笑阎罗才自行推门而入,见聂冬雁坐在铜镜前一动不动。“怎么了,弟妹,先前你不是急着见小六吗?怎么这会儿又不急了?”
聂冬雁依然不吭声,直到笑阎罗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他,正想再问一次时,她才幽幽地开了口。
“以前我好美,但慕白还是不喜欢我,不过起码他不讨厌我,可是现在我这么丑……”对着铜镜,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悲哀地别开眼。“他一定会讨厌我了!”
眉梢子一扬,“弟妹怎会认为小六不喜欢你?”笑阎罗问。
“成亲前他就不喜欢我,所以我才会要我外公逼他娶我,当时他也不乐意,虽然成亲后他说不讨厌我,但也没说喜欢我,之后……”聂冬雁黯然垂下螓首。“我又害得他那么惨,他一定很讨厌……不,说不定他恨我,是的,我想他必然很恨我,现在我又这么丑,他一定不想再见到我了。”
凝住那副落寞又悲哀的纤瘦背影片刻,笑阎罗转身在窗傍的圈椅上坐下,神情转正。
“我说弟妹,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你并不是真变丑了呀!只是因心力交瘁而憔悴,因痛苦悲伤而消瘦,最多调养个三、两个月便可以恢复过去的花容月貌。更何况……”
他自行倒了一杯茶,啜饮几口,放下。
“倘若你了解小六的话,你应该知道他最不在意女人美丑,他看的从来不是外表,而是女人的心。至于你说他是被逼娶你,我认为只说对了一半,以我对小六的了解,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逼得了他……”
聂冬雁回过身来,要反驳他。“但……”
笑阎罗立刻打断她的话头,不让她说下去。
“弟妹,别以为小六真有那么温驯,其实他只是不爱计较而已,但某些事,特别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有他父母作榜样,他对女人的要求是很高的,这点他非常坚持,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成亲,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后悔不得。所以他是自愿让你外公逼他成亲,而不是真让你外公逼得他不得下答应娶你。想想,他是恶阎罗,怎么可能真被人逼着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