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她可吃定他了!
“你刚刚要到林子里干嘛?”
“城门尚未开启,我原想到里头歇会儿。”
“原来如此。啊,对了,我叫聂冬雁,你呢?”
“李慕白。”
“慕白?可是你穿黑色的儒衫耶!”
“我喜欢穿黑色的衣裳。”
“但你叫慕白。”
“我是叫慕白。”
“那你又穿黑色的。”
“我喜欢黑色。”
“那你应该叫慕黑。”
“……”
第二章
如同聂冬雁所猜想的,李慕白确实是一个超好欺负的男人,个性温和脾气好好,想要支使他只要随便掰两句,或者摆出苦瓜脸给他看就行了,谁爬到他头上撒野都没问题,最多你偷笑,他苦笑。
难得有这么顺从的“奴隶”任由她使唤,聂冬雁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一旦有需要,总是非常大力的给他用下去。
“李公子,我爹一定会派人出来找我,我建议我们绕道走。”
“绕道?”
“对,离苏州越远越好,譬如说,往襄阳那儿绕过去。”
“襄阳?!”
“太远?”
“……不,就依聂姑娘的意思吧!”
瞧,多“听话”!
“李公子,买两匹马代步好不好?”
“聂姑娘是武学世家出身,必然学过武不是?”
“学过武就可以当马一样奴役?”
“……好吧!买两匹马。”
瞧,多“体贴”!
“请问李公子,你家住哪儿呀?”
“天山。”
“哦哦哦,原来是天山啊!难怪你穿这样都不怕冷,习惯天寒地冻了嘛!不过,我会冷耶!”
“……待会儿进了市镇,聂姑娘尽管挑两件毛皮斗篷就是。”
瞧,多“窝心”!
“喂喂!李公子,干嘛走这么快啦!不行走慢点吗?”
“聂姑娘不担心被令尊派出来的人找到吗?”
“可是,人家会累嘛!”
“……既然聂姑娘会累,那就慢点走。”
瞧,多“随和”!
“哎呀、哎呀,好热闹的灯会喔!”
“聂姑娘……”
“我们瞧瞧去!”
“但……”
“别跟丢了哟!”
这样一个多月下来,原计划到关外去的两人竟然莫名其妙的跑到成都去了,但李慕白什么也没说,既不抱怨,也没生气。
“李公子,既然来到川境了,咱们顺便上昆仑山去瞧瞧吧!”
“……”
见李慕白这会儿连吭也不吭一声了,聂冬雁不禁窃笑不已。
这家伙真是她见过最有趣的男人,不过如果他知道对于其它男人--包括她的哥哥在内,她一律连名带姓的叫,唯有他能让她“尊称”声公子,或许会得到些许安慰吧!
“你知道吗?听说那玉虚峰和玉珠峰是玉皇大帝两个下凡到人间的妹妹的化身喔!”亭立于半山腰处一小块突出的空地上,聂冬雁指着那两座东西遥遥相对的奇峰。“还有啊!位于昆仑河北岸的昆仑泉,传说是西王母用来酿制琼浆玉液的泉水呢!”
“聂姑娘要去看昆仑泉?”
无论何时,李慕白说话总是那样细声细气,比最娴静的大家闺秀更轻柔,比最内向的小姑娘更腼腆,每次听他讲话,聂冬雁都忍不住要反省一下自己说话的嗓门是不是太大了,口气是不是太粗鲁了。
不过,就算真的是,她也无意改。
“当然。”回身,聂冬雁继续顺着山道往上攀,边朝牵着两匹马尾随于后的李慕白瞥去一眼。“李公子,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你的体力还真是不差耶!”若是一般读书人,攀下上一半,早就喀咚喀咚滚回山下去了。
读书人?
李慕白瞟她一眼,无语。
“我猜……”聂冬雁取下面纱--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易招人注目,-旦出远门必定以轻纱半遮面,四下无人时才会取下,免得老是招惹来一大群狂蜂浪蝶嗡嗡嗡叫个不停,有人要采蜜,有人要吃蜜,吵死人了。“你一定是常常出门远行,自然而然锻炼出一身的体力来,对不对?”
对于她的臆测,李慕白不置是否,反轻声细语地问:“聂姑娘既是武学世家出身,一身武功必然不差。”
“才怪!”聂冬雁又嘟起了红唇。“爹的武功大都不适宜女孩子家练,我根本学不到什么,反倒是我外公教的还比较多呢!”
“令外祖想必很疼爱姑娘。”
“因为我最像我娘嘛!”顿了一下,又追加几句,“所以我爹才会不顾一切拐走我娘,毫无疑问的,我爹也是个好色之徒!”而且还是头号大色狼!
李慕白淡淡瞟她一眼,突然转开话题,“聂姑娘要骑马了吗?”
“嗄?哦……”聂冬雁拍拍臀部。“屁股不那么痛了,好,咱们上马吧!”
轻扬的蹄声里,聂冬雁指着远方插入天际的峻峰,又说:“相传昆仑山是天地的下都,山上有宫殿瑶池,是西王母与众神仙居住的地方,说不定就在那儿,要不要瞧瞧去?”
“我不以为能瞧见什么神仙,”李慕白细语。“那儿有一座寺庙倒是真的。”
“咦?哪里?”聂冬雁连忙将目光移向李慕白所指方向。“真的耶!好,咱们今儿个就在那里宿夜好了。”
“今儿个?”李慕白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但,现在才刚过午时呀!”
聂冬雁回眸。“有意见?”
李慕白怔了一下,然后叹息,再苦笑。“不,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他的语声非常非常轻,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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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入寺借到了过夜的厢房,随手丢下行囊,聂冬雁马上又硬拉着李慕白离开那座古朴的罗汉寺,说是要欣赏一下附近的优美环境,其实是受不了寺里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简直就快憋死她了。
“天哪,连说个话都不能尽情的说,快闷死我了!”她夸张地喘口气,随即拔腿奔向一条隐密的林间小道。“快,快跟我来,寺里的大和尚说往这儿去可以到达一处陡峭的悬崖,在悬崖上可以瞧见连绵不绝的雪峰喔!”
所以他们去看了雪峰,还有地下喷泉和冰椎洞,直至时近黄昏,他们才开始往回走。
夕阳深沉,晚霞嫣红,凄艳得像是一片片啜泣的血,带着浓浓的苍凉,将满山郁郁苍葱挥染上一片抑郁的色彩,平添无限愁绪,使得前一刻还很开心的聂冬雁也不由得敛去笑容叹起气来了。
“好想念我娘喔!她以前最爱抱着我看夕阳,老说夕阳虽近黄昏,却是最美的一刻。”
李慕白负手尾随于后,没吭声。
“若是我娘还在世,我就不必逃婚逃得这样卒苦了。”漫行在绿荫下的黄土道上,两旁俱是百年苍郁老树,聂冬雁一株抚过一株,语带不满地咕哝。“我爹明明应允过我娘说会让我们自个儿挑选自个儿的夫婿,可是娘一过世,爹转个眼就忘了对我娘的诺言,而且三个月后就把妾室杏姨扶正为继室,他对我娘的爱就这般轻浅吗?”
李慕白状似想说什么,旋即又吞回去。
“换了是我……”停下脚步,聂冬雁徐徐转身背靠在一株粗巨的树干上,双眸如梦般追寻着飘拂在林荫间那片迷蒙而虚幻的红色暮霭,姣美的容颜上浮漾着一片清雅脱俗的神韵。“倘若我爱的人死了,我定也要跟着去!”
双眸深深凝住她,“孩子呢?若是你们已有孩子,孩子也还小呢?”李慕白轻轻问。“不管了吗?”
“呃?孩子?”聂冬雁怔愣地重复,然后有点困惑地笑了一下,好像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猛一下被问倒了。“这样的话,大概……我就不能死了吧!可是……”她想了一下。“或许我会发疯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