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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还要一个半月……”

  “没错,所以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在这一个半月里要到哪里打发时间……”

  我“们”?

  李慕白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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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过后半个月,他们还在贵州黄果树瀑布流连。

  李慕白毫不意外,至于聂冬雁,一开始她自己也是莫名其妙,这种时候,她应该已经快到外公家了不是吗?

  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这里的风景举世无双,特别美吗?

  也没有啊!

  左思右想几乎想破了脑袋,最后,终于给她想清楚了,原因其实很简单:她舍不得结束这一切。

  更正确的说法是:她舍不得结束与李慕白相处的时刻。

  虽然贪玩的她起初纯粹只是看他好欺负、好捉弄,好利用,才会硬拉着他到处跑。

  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思竟然偷偷逃离了原来的目的,不再只想着今天要到哪里游,明天要上哪儿玩,莫名其妙的反倒老惦着就在她身边的人,而且视线不管怎么转,最后也总是会转回到他身上去。

  最可怕的是,偶尔与他四目相对,竟然还会心头小鹿乱撞起来。

  伤脑筋,她好像喜欢上他了耶!

  她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不喜欢她,甚至可能很讨厌她的人,这不是糟糕到极点的状况吗?

  她该怎么办?

  第三章

  这年,黄河再度决堤政道,沿海各省更是连连风灾,一批又一批的灾民仿佛潮水般涌入灾区附近的城镇,无助的眼神、乞讨的脏手、悲凉的处境、困窘的情景,几乎走到哪里见到哪里,令人眼热鼻酸。

  贝齿紧咬下唇,眸眶盈盈含泪,聂冬雁满心酸楚,恨不得回家搬几车银子来救济他们,但是……

  李慕白全然无动于衷。

  聂冬雁错愕地注视着李慕白,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清澈的眼神柔和依旧,并没有鄙夷,没有轻视,但也没有同情,没有悲悯,仿佛这一切他都看不见。

  为什么?他瞎了吗?他真的瞧不见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有多凄惨吗?

  “你没瞧见这些灾民吗?”聂冬雁忍不住要问。

  “瞧见了。”

  原来他不是瞎子。

  “那么……”聂冬雁依然紧盯住李慕白。“你不想救济他们吗?”

  “不想。”李慕白毫不迟疑地否决,依然轻声细语,却看也不看聂冬雁一眼。

  沉默一会儿。

  “你不同情他们?”

  “不。”

  “不可怜他们?”

  “为什么?”聂冬雁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愤慨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宛如利矢般尖锐。“他们明明那么可怜,那么需要人家帮助呀!”

  李慕白这才淡淡瞟她一眼,“需要帮助的人并不一定真的需要帮助,”他细声细气地说。“可怜的人也大有可能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两眼一眯,聂冬雁正待反驳回去,但不知为何,她又吞回破口大骂的冲动,换上若有所思的眼神注定李慕白。直至他们进客栈要了两间房梳洗一番后,李慕白来敲她的房门。

  “聂姑娘,要用晚膳了吗?”

  “要,不过……”她依然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瞧着他。“我们叫进房里来吃好不好?”

  片刻后,在等待晚膳送来时,聂冬雁依旧怔愣地注视着李慕白,后者仍是半点异样神色都没有。

  “记得小时候,外公送我一只小狗,我好喜欢它,因为它非常聪明、听话又忠实,”突然,聂冬雁说话了。“外公也说,狗是永远不会背叛人的,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才是。”

  李慕白静静地倾听,眼神带着一丝困惑,显然是不明白聂冬雁无缘无故说这些干什么。

  “但有一天,家里新来了一位奴仆,工作非常勤奋认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讨厌狗,避之唯恐不及。”聂冬雁继续说。“我想尽办法要让他明白小狗其实是非常忠实可爱的,但是他始终无法接受,不过我不肯认输,心想非要使他喜欢上我的小狗不可,于是硬逼他每天牵我的小狗出去散步、替它洗澡、喂它进食,直到我娘阻止我继续那种幼稚的行为……”

  “雁儿,你可有注意到,阿福的左手不太灵活?”

  “注意到啦!娘,阿福的左手是不是受伤了?”

  “不,他现在没有受伤,但许久以前,他的左手臂曾经断过,被狗咬断的,而且那只狗还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

  “耶?怎……怎么会?”

  “更糟糕的是,那只狗也咬死了他的妹妹。”

  “天……天哪!”

  “那一年大饥荒,他们一家人自己都没得吃,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喂狗呢?而狗儿虽是忠实的,可也不能说绝对没有例外。因此,雁儿……”

  “……不能因为别人跟我们不一样就认为人家一定是不对的,应该想想人家是否经历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而导致这种结果。”聂冬雁的双眼始终凝住李慕白不移。

  “我娘大约是这么说的,我想,你……应该就是这样吧?”

  仿佛入定的老僧般,李慕白神色丝毫未变,始终平静如恒,但柔和的眼神里却跳跃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火焰,然后,他落下眼皮藏住那抹火焰。

  良久……良久……

  “先父曾也是个武林中人,”他终于出声了。“虽非赫赫有名的人物,却也行走过江湖几多年,难免有些人死在他手中。直到他退出江湖成亲生子,回首年轻冲动时所做下的蠢事,决定要尽其所能的来赎罪……”

  语声非常轻细,几乎听不见。

  “于是,他成为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无论对方是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或者是江湖中人,非江湖中人,只要上门来求助,他都不问原由、不计代价的帮助对方。这样十多年下来,接受过他济助的人不下数百人,若再加上捐款赈灾的数目,说是成千上万人也不为过……”

  话说至此,他突然拂了一下衣袖。

  “可有一回,他出门收帐时救了一位被仇家暗算的江湖同道回来,那是个白道中声望极高的大侠,先父不但救了他,更且推心置腹地与他成为至交好友,对他毫无戒心……”

  万万没想到,那位李父视其为生平最至交的白道中人表面上光明磊落,实则暗中觊觎李家的万贯家财,竟然伙同贼人假作强盗洗劫李家,将李家上下七十几口人全数杀尽,包括李父,李慕白的四位兄姊,独独放过了李夫人与当时年仅八岁的李慕白。

  留下李夫人,因为那个狼心拘肺的畜生垂涎李夫人的美色;留下李慕白,因为要拿李慕白来要挟李夫人顺从他。

  而后,他对外扬言是受李父遗言之托照顾李家的孤儿寡母,不仅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李家的家产,连李家主母也顺便接收下来。

  当然,这种说词不一定能尽信于人,但若是那些同样受过李父恩惠,并长住李家白吃白喝多年的十数位食客也异口同声为他“作证”的话,就算再有疑问也无从质疑起。

  所以,没有人怀疑他,一个也没有。

  “……为了我,李家唯一仅剩的孤儿,先母忍辱负重顺从那个畜生,暗中想尽办法要把我送出李家。一年后,她终于成功的避开那个畜生的耳目将我交托给可信之人,是夜便投环自缢追随先父而去,当时先母业已怀有身孕即将临盆,是那个畜生的骨肉,她早已打定主意不让那畜生的孩子有机会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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