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情况下,他马上依了耶律倍的意思说:“那就由赞华先生为朕传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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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毅回到宝宁寺后,连着几天做事都不带劲,只除去拉奚琴时提得起力来。
每当他演奏时,苦闷的神情好似一个郁郁寡欢的老翁,其曲调哀怨伤感,让人听了但觉凄怆低迷,仿佛人生无望,连老天都想往地崩下来似的。
所以,这几日寺里的人只要一听到耿毅在拉琴,多半会识趣地走避。
耶律檀心则不然,还雪上加霜,找话题消遣他。“毅哥哥要娶小新娘了?恭喜啊!”
耿毅早习惯耶律檀心的伶牙俐齿,也无可无不可地回道:“多谢檀心妹子关切。”然后继续拉着架在大腿上的琴。
耶律檀心见他独自陶醉于琴韵里,于是往他另一个膝盖坐了下去,娇躯被他横扯而开的肘撞上时,也没呼喊出一个“疼”字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耿毅难得恼火了,瞬时撤开琴与弦,以免自己跟她有过多的接触。
她踮起紫金绣鞋,大胆地悬坐在他腿问,回答他道:“要你认真听我说话,别再拉琴。”
“我停了,你现在可以把身子挪开去。”他看着她的模样,好像她是一个妖女似的。
耶律檀心只好起身,稍微退开几步。
她旁敲侧击地问:“你压根儿不想娶李嗣源的孙女,对不对?”
“公主人还那么小,怎么娶?”
“如果我能帮上一点忙的话呢?”
耿毅看着她,质疑地问她一句,“除非有利于你自己,你是不会轻言开口帮人的。”
耶律檀心本来还有一丝笑意的,听了他的话,马上又变回先前冷若冰霜的模样,“义兄还真了解我。”
“我除了看清你这一点‘长处’以外,其余都是一知半解。好了,你直说吧!究竟要我怎么帮你?”
耶律檀心闷了好一阵子才说:“制造丑闻。”
“丑闻!你要我帮你制造丑闻?”耿毅将眉宇一拧,心思随目光转到她方才落臀的膝头,恍然了解她话里的意思。
他毅然拒绝了。“这么做会拖义父下水,恕我帮不起你这一个忙。”
“义父早已知道我不想嫁李嗣源的儿子,而你也不想娶一个刚断奶的女娃儿。”
“难道你心里只顾自己的感受吗?”他反问她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谁来担呢?”
耶律檀心倾头不说话了。
耿毅等着看她要把戏,没多久,两串盈盈粉泪还真的扑簌簌地滑下了颊,愁云的娇模样可要折煞多少爱慕她的男人。
耿毅不得不承认,这模样比她绽颜欢笑时还要美,总之一句,她可以笑里藏刀,也可以泪中含鸩地对男人呼风唤雨,虽然他早已看透她惯用的伎俩,却仍逃不出这种美人圈套。
她低泣地对他哭诉,“难道……你真的忍心见我入宫,任那些粗人糟蹋、蹂躏?”
耿毅转开头去,假装没听到她的弦外之音,反而分析事理给她听,“你所谓的粗人都是皇侯出生。一旦你入宫,少不了就是一个妃,疼你的那个人命若好,搞不好还能继位当上皇帝,你将荣华富贵一世,又何必抗拒这样的安排?”
她闻言猛抬头看他,眶边的泪已不再凝聚,脸上倒出现从未有过的认真,“谁希罕荣华富贵一世了?别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冒出如此的话伤人?你该清楚,我宁愿跟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在一起,只要他懂我……”
耿毅无心再听下去,慢声否认,“就算我真懂你,也于事无补。”他起身提琴就要定。
她急了,忙上前一步,顾不得女儿的娇矜姿态,直往他胸膛扑去,质问他,“我以为这些年……你跟大寺外的那些男人一样,也想得到我。”
耿毅咽下心里的苦楚,坦白告诉她,“但是我能力有限,要不起你。打从我住进寺里,就认清了一个事实,自己没有那个身分与地位跟那些达官贵人争夺你。这事你也心知肚明的,否则,不会采取与我保持距离的对策。”
他们心属对方近两年了,却都小心翼翼地将感情埋在心底,若不是朝廷催婚迫在眉睫,两人恐怕都还不愿松口承认。
耶律檀心探得了他的真心意,心底也燃起一线希望,竟天真地提议,“我们何不跟义父解释去……”
耿毅连考虑都不肯,直接重摇了头,“义父对皇上的政治利用价值愈来愈小了,他已无余力保你。你若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皆会造成义父的负担。”
“那么你爹……”
“我爹虽然跟皇上下合,却是个讲究名正言顺的人,他不会支持你所提出的‘丑闻’的。’
“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耿毅以为她指的是“入宫”,谁知她竟打着一死了之的主意。
“命既然如此难过,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冷冷地退开他。
“你别耍性子。”他轻声警告她。
“我没跟你耍性子。”
他起身拉住她,开口劝道:“就此认了吧!咱俩近在咫尺地过了两年,不都相安无事地熬过去了?你若入宫后,便能对我眼不见为净,要忘记我岂会是一件难事?”
她像是承受不起他的拒绝,竟然扑倒在他身上,喑咽泣啼,连声控诉他起来,“你够狠心……我告诉你,会忘的人是你,不会是我……”
他抬手顺着她檀木般的发丝,虽然忍下了碰触她的冲动,却忍不住嗅闻从她云鬓间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
现下的他,当真是心迷意乱极了,也渴望照她的意思任性而为,经过挣扎再挣扎后,耿毅总算将那股傻劲压抑在心中,理出一些头绪。
他执起她的手,强扮笑脸地逗着她问:“要不要跟我赌上这一次?看是谁先忘记谁?”
“赌?”她愁眉不展地反问他一句,“你的自由,还是我的青春?”
他无奈地喊了她的名字,“檀心,你这样抵抗,只会让我俩更难受。”
耶律檀心见他已不可能再为情所动后,无语地从他怀里抽身,掩面疾走离去。
耿毅见她的踪影彻底消失后,才一个踉舱、跄地跌坐回原地。
他低下头,抱着琴杆暗地饮泣,直至热泪满颊时,方才了解,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的。
他抬头,挥去颊间的泪,见到义父耶律倍就伫立在眼前,默然不语地看着自己哭得一场糊涂。
他张口便要跟义父解释,耶律倍抬手制止他,“我从山里练完箫,回转到此,无意间听到你和檀心的一番对谈。”
“义父……”
“你很懂事,也成功地安抚住檀心,我感到很欣慰。”耶律倍只评了这一句,随即转口,笑着同义子提议道:“孩子,你拉琴,陪我再奏一阙曲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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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耿毅与耶律檀心分别待在自己的寝室里,前者仰望着天上的月沉思,后者则是丢了魂似的面对铜镜,无意识地梳理长发。
两人的门几乎在同时被不同的人敲了几下。
戚总管对住在东厢的耿毅唤道:“耿公子,王爷要您走一趟藏书阁,他有一本宝书要给您瞧瞧。”
“我整装后马上赶到。”
闺房置在西厢的耶律檀心则是听着门外丫鬟的叮咛,“公主,奚夫人请你到她的房里坐一下,陪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