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曾把他当作晋云亮的男宠,君翎不由得脸上一红。她看了看几案上沸腾的茶炉,说:
“这是先生的居处吗?我迷了路,无意中闯了进来,扰了先生的雅兴,真是对不起。”
白逢双微笑:“无妨,相请不如偶遇,公主也来喝一杯吧!”
“打扰先生了。”君翎对白逢双很有好感,因为他身上有股莫名的气质,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冬阳耀目,枫树林内静悄悄的,只有潺潺的流水声细细地响着。小火炉内的茶水刚沸,倾入杯中,茶汤清澈明亮,白花浮在盏上,茶香悠扬,袅袅不散。
君翎赞叹一句:“香若木兰,色如瑶单,真是好茶。”
白逢双笑着摇了摇头,“茶虽是好茶,却已差了一等。”
“怎么差了一等?”君翎讶异地抬眼看他。
“这是长白山茶,需新鲜采摘,现摘现炒,再用长白山峰的雪水煎煮,才能带出天然浑成的香气。况且茶叶经长途辗转到此,沾染了风尘,已损伤了茶味。”
君翎为人大刺剌的,向来不理会这些小枝小节,听了脸颊不禁臊红,“想不到小小茶叶里还有这许多学问,先生高明,君翎对此真是一窍不通。”
饮着这清香瑶茶,看着寂静枫林、清溪流水,君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她不是嗜静的人,然而这段日子来烦扰纷乱,又大病了一场,实在难得享有这么宁静的一刻。
“公主有烦恼吗?”白逢双问。
“被先生看出来了?”君翎无奈地笑笑。
“公主的烦恼,想必跟皇上有关。”白逢双笑吟吟地说。
君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她的烦恼大部分都源自那讨厌的晋云亮。
“请教先生,一个聪明人放着康庄正途不走,为什么偏偏要走偏路呢?”她问。
“也许是正途太多荆棘,迫使他不得不绕路而行。”白逢双说。
君翎愣了愣,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
白逢双笑着安抚她:“皇上初登帝位,国事劳碌,有什么疏忽之处,公主还请见谅。”
“他国事劳碌?”君翎忿忿地说:“我可看不出他哪里劳碌了。他每日左拥右抱,都不知道有多风流快活!”
这句话说得酸溜溜的,白逢双听后不禁笑了。
“皇上年少气盛,不喜受拘束,公主不必太过介怀。”
“可是先皇刚逝,理应洁身守孝啊!”君翎嚷道。
“孝道放于心上则可,皇上行为看似散漫荒诞,但公主可曾窥视他的内心?”
这话正好说中君翎的烦恼了。
“他那人那样复杂,我根本看不透!况且,他身为一国之君,万民表率,行为散漫荒诞,已经很不该了!”
白逢双笑了。“公主很在意皇上啊!否则不会如此关切他。”
“我才不会在意他呢!”君翎摆摆手,懊恼地说:“算了,不去管他。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干嘛要多管闲事呢?”
“公主不是多管闲事,是爱之深、责之切。”白逢双笑吟吟地说。
“咳咳!”像是被人戳破了潜藏的心事,君翎吓得一口茶几乎喷了出来。
“他那么讨厌,我怎么可能爱他?!”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跳着脚急嚷道。
白逢双脸上的笑意更深,“公主莫着急,逢双只是说笑而已。”
君翎也感觉到自己太过紧张,很有欲盖弥彰的样子,只得重新坐了下来,讪讪地说:“我和你们皇上大概前辈子有仇,这辈子就算成不了仇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先生别乱开玩笑了!”
“好好,逢双不敢说笑了,公主继续喝茶。”白逢双悠悠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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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翎与白逢双闲聊了半天,告辞而归,一路上,心里始终摆不脱白逢双所说的那句话。
笑话笑话,她怎么可能会爱上晋云亮呢?他是那样的风流荒诞、性情难测。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她曾经喜欢过他,也许现在还有一点喜欢他,但也仅仅是一点点,并不代表她爱他。
虽然刚才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大部分原因是撞见他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可是她绝不是在吃醋,只是看不惯他疏懒国事、荒诞不经而已!
她这样肯定地告诉自己。可是听起来却像个笑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东陵的天气好怪,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朗朗,突然天边飘来了一片乌云,顷刻间就下起暴雨来。
东陵的御花园也真是好大,当她好不容易跑到一座假山旁避雨时,绿衫已经被豆大的雨点打得湿透。
大雨倾盆,水滴不住地从假山上滴落下来,君翎东躲西藏的,避得好不狼狈。
这时,一把油伞遮到了她头顶上,伴随着粗喘浑浊的气息,君翎奇怪地抬头看向来人,竟然是那个白脸皮、鹰勾鼻的晋东宝。
“远远看见身影娇俏动人,我还在猜是哪位宫娥妃嫔,原来是公主殿下呀!”晋东宝肆无忌惮地挤到了君翎身边,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脸上。
“晋将军。”君翎冷淡地回了一句。从第一次看到晋东宝开始,她就非常讨厌这个人。不是对晋云亮的那种讨厌,而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她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些,若不是外面下着暴雨,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宫里的侍从都跑到哪里去了?居然任由公主被雨淋,真是该死!”晋东宝笑咪咪地故作殷勤,得寸进尺地靠君翎更近。
君翎看在他老爹是东陵八王爷的份上,不得不再忍他一下,然而这个人实在叫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君翎一把夺了他手中的油伞,说了句:“借你的油伞一用,改天再还。”就想离开。
“先别急着走,公主身上都湿了,东宝帮你擦擦。”晋东宝见她要走,急了,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胡乱地抚着她的长发、抚着她的衣裳、抚着她身上的水珠,一双细眼则直勾勾地在她被雨水打湿,曲线玲珑突现的身上梭巡着,里头透着肆无忌惮的邪肆。
“休得无礼!你想再被我教训一次吗?”君翎拍去他无礼的手,竖眉警告。
晋东宝突然伸出胳膊将君翎抵在假山上,眯着眼低声说:“东宝那日在路上偶遇公主,惊为天人,从此日日夜夜惦念着,为公主神魂颠倒、不能自己。”
君翎更怒,大声警告:“晋东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小心你的舌头!”
晋东宝却没有丝毫惧意,继续说:“东宝没有胡说,我是真的爱着公主。公主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大慈大悲,就让东宝一亲芳泽,聊解相思吧!”
君翎勃然大怒,想不到这晋东宝居然如此大胆,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再怎么说我都是东陵未来皇后,你连我的主意都敢打,不怕掉脑袋吗?”
晋东宝邪狞一笑,凑上脑袋,热呼呼的气息喷到了君翎耳边,“晋云亮不过是我父皇手中的木偶,我父皇指东,他就走不了西,他敢奈我何?公主别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我不是欺负你,是真心爱着你的!”
听到“木偶”二字时,君翎只觉心像被针刺得生痛。
他侮辱晋云亮比侮辱她,更叫她生气一百倍。
“你别胡说八道!晋云亮是人中龙凤,你连替他拎鞋都不配!滚开!”
君翎原是病后初愈,身体虚弱,再加上刚又被暴雨淋了一场,此时只觉头重脚轻,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她用尽全力推开晋东宝,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