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记得,这几日来,山狼总追着卿卿跑,那神态、眼神,早宣告了众人,卿卿是只能属于他。
那样的男人,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就算卿卿许了亲,只怕他用抢的,也会把她抢回怀里,这会儿怎会说放手就放手?
“他下午就回山寨去了。”卿卿低语着,捻起那片红叶,将红叶抛向窗外,让它随水流出府外。
舞衣呆住,聪明的脑袋,难得的失了主意。
“让我回京城去吧,嫁给谁都无妨,只要嫁了人,我这一生就不会再来南方,更不会再遇见他。”她的声音更轻,变得缥缈,每个字里都掺杂着幽怨的叹息。
“你别急着下主意,我来处理。”舞衣嘴上这么说,却又心慌意乱,不晓得该如何留住她。
事情原本好好的啊,都因为那封突然冒出来的家书,打乱了一切,才会弄到这般田地!
她一跺脚,想起那拿出家书、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
楚狂!这全是他害的!
舞衣咬牙握拳,纤细的身影转身出门,迅速冲回房。
夜深人静,娇叱声惊破岑寂。
“楚狂、楚狂,起来啊你!”冲回房里,舞衣跳上巨大的杉木床,奋力推着早已就寝的丈夫。
才推没两下,坚实的手臂伸来,轻轻一扯,就将她拉回床上。
楚狂绷着脸,不悦的看着她。“你一晚上跑哪去了?”
一晚上等不着她回房,他已经堆了满腹牢骚。好不容易睡着了,她竟用最恶劣的方式扰人清梦,硬是把他摇醒。
“当然是卿卿那儿啊!”舞衣瞪大双眸,戳着丈夫宽阔的胸膛。“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尽在山狼跟卿卿之间穷搅和?”她就不信,楚狂真会要卿卿嫁入皇家。
他翻身躺回床上,看着头顶的雕梁丝幔,薄唇上染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我只是激激他,谁晓得那刁民竟是禁不起激的。”他嘴角的那抹笑,加深了些许。
“别刁民、刁民的叫,卿卿怀的可是他的孩子。”舞衣想起身,腰却被他揽着,无力起身。“你让卿卿带着身孕嫁到王府,要是事迹败露,那可是罪及斩首的! ”软的不行,她索性搬出刑罚当理由。
岂料,楚狂毫无反应,掩嘴打了个呵欠,睨了小妻子一眼。
“被杀头的是卿卿,又不是你,你担心什么?”他淡淡说道。
“楚狂!”舞衣气极,张开唇儿准备开骂。
可红唇张了一半,却又立即收住。
她眯起眼睛,瞪着丈夫。他已经闭上眼,准备再回梦里,跟周公对弈去。
有问题!楚狂表现得这么冷静,肯定是在进行着她不知道的诡计。否则,他怎会眼睁睁看着卿卿揽上杀身之祸?
她把小脑袋搁回他胸膛上,眼儿眨啊眨,顺着他的话回答。“说的也是,反正被砍头的又不是我。”
“乖。”楚狂唇角微扬,轻吻她带着淡淡花香的黑发。
半晌后,她忍不住,低声开口。
“楚狂。”
“嗯?”
“那封信是谁写的?”
他在黑暗中微笑,赞许她的慧黠。
“秦不换。”
夜深沉,九山十八涧里,黑山闱黯、白川汹涌。
月下,山寨耸立向天的圆木方尖,看来如同森森利牙。
“谁?”惊见一名黑影在寨门外的林子中鬼鬼祟祟,站岗哨的王二麻子弯弓抽箭,出声喝问。“哪里来的狗扒子,快报上名来!”
“等等、等等,别射----”林叶后,走出一名男孩,他高举双手,站到了灯光下,喊道:“是我。”
“小少爷?”王二麻子看清了来人,一楞。“你怎会在这儿?你不是下山了吗?”
“我……”霍擎神情有些别扭,不自在的说。“我来找……我哥的。”
听到这句话,王二麻子差点没从岗哨上给摔了下来,不禁脱口道:“可你不是----”
小少爷不是一向不肯唤寨主哥哥的吗?
霍擎闻言,万分尴尬,忙打断他。“快让我进去,我有急事和他说。”
“你等等。”王二麻子听了,连忙和岗哨底下的看门人打了声招呼。
不一会儿,山寨大门旁,突然打开了一道小门,小门里伸出了长竹桥,架上了山沟。
霍擎上了竹桥,两、三下就过了山沟,进到小门里。
寨子里的人见他回到山寨来,脸上都难掩惊讶。
他刻意忽视众人的目光,匆匆跑过广场,直直走向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堂。
进了大屋,他一见到霍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有些消褪。
霍擎一进门,霍鹰便看见了他,见小弟找来,他有些微讶,一挑眉,仍是交代一旁的蒋老二道:“照我所说的去做,有问题吗?”
“没有。”蒋老二露齿一笑,领命而去。
“我有事和你说。”霍擎见机不可失,连忙开口。
霍鹰看着他坚决的眼神,发现他有了些改变。跟着,他才察觉小弟的眼神中,少了以往每回见到他时的那种怨恨。
“寨主----”旁等着要领命的狗仔七有些等不及,忍不住开口。
霍鹰一挥手阻止他,两眼仍看着霍擎。
好半晌,他才转过头,交代狗仔七道:“你带着其他人,到十里坡,负责阻断追赶的人。”
“是,知道了。”狗仔七一点头,忙带着品下子弟兵出了议事厅。
一等人都出了大厅,霍鹰才又重新看向一脸严肃的霍擎。
“找我什么事?”他面无表情的问。
霍擎深吸了口气,试着想开口,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霍鹰也不催他,只是等着。
好半晌,在张了好几次嘴又合上之后,霍擎才终于发出了声。“我……呃……娘她说……”他咬了咬唇,皱着眉、低着头,再试了一遍道:“娘她下山后,情况好了很多,昨天……城主夫人找我去彻夜长谈……”
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
城主夫人?!方舞衣吗?
霍鹰唇角微扬,猜测那番长谈,铁定真的很长、很长。
“总之,那个……”霍擎再度鼓起勇气,抬首看他。“我想……我应该来和你道歉。”
霍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出门经过他身旁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就像小时候他常常做的那样。
知道哥哥不怪他,霍擎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觉得喉头一梗,眼眶有些湿润。
发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霍擎忙用力眨了两下眼,眨去泪光,跟着他想起另一件事,忙回身追了出来。
“哥,还有件事,问儿----”他一顿,改口道:“我是说卿卿,她要启程回京里了!”
霍鹰没有回头,只开口道:“我知道。”
见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霍擎急急跟了上来,再道:“城主夫人说,天一亮卿卿会走东门出城!”
霍鹰还是没有回头,只直直往广场上走,嘴里还是那”句:“我知道。”
“你不去追吗?”霍擎焦急的问。
霍鹰在这时翻身上了马,动作干净俐落,他从马上高高俯看着小弟,嘴角微微一扬。“我是山狼,我不追,只抢!”
霍擎一呆,这时才发现他们来到了广场中央,而霍鹰身后,站满了整齐划一早已整装备战好的山寨弟兄们。
“开门,放桥!”他一声长啸,长发在风中飞扬。
山贼们随着头头举枪对月长啸,声动九天!
门桥砰然落下的同时,霍鹰一提马缰,他胯下良驹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战意,人立而起,长嘶急呜,跟着它马蹄一落地,便带头冲了出去。
一时间,蹄声震动大地,扬起漫天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