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说,赵大爷是安安她阿爹身边的左右手?”
口水一口接一口咽进喉头,赵岩和干笑兼轻咳不止,眼泪直往肚里吞。
单纯又善良的小安好应付,但精得跟什么似的杜宝娘……呜,他可能、肯定、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有缘,那趟大爷就甭客气了。”
“甭客气?”他有漏听了什么吗?
甄乎安也是一脸疑惑,瞥了眼惊恐倍增的赵岩和,再望向星目闪烁着贼光的亲娘……贼光?
“娘?”娘在打什么鬼主意?
“赵大爷来到洪泽县,是暂住在友人家?”杜宝娘没理会女儿,对赵岩和笑得和蔼可亲。
“不、不是。”他应得小心翼翼。
若非因为接获线报得知杜宝娘没死而快捉狂的翠香传来口信,要他将母女俩一次解决,否则他也不会来到洪泽县。
洪泽县?他但愿这辈子没听过这个地方。
“那就是住客栈喽?哎呀,别浪费银两啦,我那宅子什么没有,就是空房有那么几间,你呢就甭弃嫌,一块儿住上个几天。”
“可是……”
“别再可是了啦,就当是替安安还赵大爷你这一路来的照顾嘛。”
“没没没,我根本没怎么照顾她啦。”开什么玩笑,不赶紧撇干净一些,待会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唷,就说赵大爷甭客气了,你越是不邀功,我就越不能不替安安聊表一些谢意了。”
娘这么热情?
冷眼旁观,甄平安有些不是滋味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替心上人喊冤、抱不平。
对容柯是冷眉冷眼,对赵岩和却是百般和善,这么悬殊的差别待遇?怎么,赵岩和是有捧着黄金万两跟娘结缘呀?顿时,对赵岩和的愧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嫉妒与碍眼的嫌恶。
“娘,你别勉强人家。”
“说什么勉强,受人恩惠就得知恩图报呀,死老头没教你这个道理吗?”气黑脸朝她一瞪,一旋身,杜宝娘又是笑脸迎向赵岩和。“等回到府里,我亲自下厨煮几道拿手的家乡料理让赵大爷解解乡愁。”
“不、不用了啦!”白脸染青、变黑,几乎被这提议吓破胆的赵岩和忙不迭的摇头婉拒。
甄平安的脸色也是为难得很。
让容柯看到赵岩和,铁定又会鸡飞狗跳,唉,娘这是……甄平安轻跺着脚,却一时之间想不出甩开赵岩和的办法来。
“就说了甭客气呀,出门在外能省一分是一分。走了走了……安安,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跟上来?”前呼后喊,杜宝娘的笑脸几乎要遮敝了朗朗艳阳。
“甄夫人……”
“呵呵,好久都没听人这么喊我喽。甄夫人?甄夫人?啧,怎么这会儿听你喊来却觉得酸溜溜的?”
“酸溜溜?”除了像个傻瓜般干笑,赵岩和想不出话来回答。
杜宝娘也没心思听他吞吞吐吐,拎着牲礼的左手斜挪,恰恰挡在他身前,而右手暗地揪紧他的袖子,完全堵死他的退路。
不由分说,睁目欲哭号的赵岩和就这么被“邀”进了贼窟!
第九章
眺望远天的银白卷云,杜宝娘理着发髻,顺着回廊行向大屋,瞧见院子里的人,想起一事。
“阿火婶,你忙完了没?”
“夫人?”
“有空时,先去替我煲一锅甜汤备着。”
将手中的扫帚抖呀抖,阿火婶不发一言的结束手边的工作,转向厨房。
“该不该先腌点肉排骨?死老头嘴刁,怕腌不入味……”杜宝娘忖念着,忽地又想起一事,唤回神情郁闷的阿火婶。“对了,怎么这两天都没看到你们家阿火?”
阿火婶停住脚步,“他呀,哼!”
“又怎了?”
“他在陪赵少爷。”
“阿火?那年轻人我不是叫你替我盯着?怎会是阿火上阵?”
“他爱陪,我又有啥法子?”
回过神,杜宝娘打量着阿火婶气恼的不满,敏锐的心思一兜,答案立现。
“阿火该不会是在吃味了吧?”她失笑。“不是告诉过你们,那年轻人空有张桃花脸罢了。”
“夫人,你还是再跟他说一遍吧,我说的他全都听不进耳啦。”磨磨牙,阿火婶忍不住咆哮发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他以为我会跟个小伙子怎样,成天防这防那,烦死人了!”挥着扫帚的动作加剧,她气鼓鼓的走了。
杜宝娘也没太在意,反正赵岩和没落单、没法子逃跑,将他守在大宅里,等那死老头一到,自可解了她心中的疑惑。话说回来,死老头的脚程变慢了,都几天了,还不见人影!
嘴里喃念着,眉眼含媚的杜宝娘踏进花蕊缤纷的院子,赏花莳草之余还不时的拉拉衣襟、扯扯裙摆,婀娜娇艳的身影倚伫在花木扶疏的绿园之中,果真是人比花娇。
一旁待在小亭台的容柯看见这一幕景象,他心中思忖,难怪纵使翠香恁是使尽心机,甄添南却始终没将甄家大夫人的权利外放,执意等待伊人回转大理。
“幸好平安聪明有余,却精明不足,否则以后要哄她得费尽心思了。”才庆幸着,深埋在心口的大石却赫然压下。
以后?他有这份资格哄她吗?毕竟在名份上……唉,乌云罩顶、罩心,令容柯的笑容变得苦涩。
汪!
来不及制住大昊的吠声,本想当个默默旁观者的容柯暗叹一声,淡笑未敛,优雅的从隐身的小亭台漫步而出。
“怎么又是你这男人?”媚眸飞掠过一丝心虚的羞赧,他有听到什么吗?“还有你!”她看向大昊。
“委屈夫人了。”笑意未减,容柯依旧不疾不徐的走近她,雄壮威武的大昊则平行在他腿侧。
汪汪。
“成天在狗叫,小心我将你赶出门去。”
大嘴咋咋,见主子仍是一派心平气和的模样,大昊识时务的哈着气,不吭声。
“是呀,我是够委屈了,得常常见你们在周遭出没。”大刺刺的附和着他显而易见的揶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眉心一拧,杜宝娘不甚情愿的赞了他几句,“你这是怎么打点的?不管哪时候出现,就活像刚从土里拔起来的白萝卜般鲜活亮眼、引人垂涎。”
白萝卜?容柯莞尔一笑。
“别对着我乱笑,我讨厌吃白萝卜。”她也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安安呢?”
“上街打遛。”
“希奇,留你在府里?”怎么着,女儿是在测探她这个做娘的会下会趁机欺负他吗?“今儿个你不当跟班了?”
“她不让我跟。”
闻言,杜宝娘展露欢颜,“这才好,这才是我的好丫头。”正得意呢,见他拍拍那颗大狗头,示意它动作,她起了好奇。“你上哪儿?”也不多陪她聊上几句,这家伙还真是不会看人眼色哩。
“外头。”
“这么含糊?外头是要走到多外头,你倒是交代一声,免得到时丫头回来找我要人。”
“不远,就在这扇大门外,只希望夫人别太失望了。”
他的嘲讽应得含蓄,可是杜宝娘却差一点破功,深呼吸,她强行忍住那股几乎脱口而出的笑意。
“又想放狗咬人了?”
怎么,平安的娘是想替螳螂脸伸冤兼报仇?
“大昊今天吃斋,不近肉味。”他应得随口且随意。
昨天也不知道赵岩和为何会走路不长眼,竟然无视大昊横搁在小径的后腿,直接一个脚印烙上,痛到它、也气到它,它会跳起来朝他大腿狠咬一口是直觉反应,怎能怪它呢!
“你还真是无辜。”
“可不是嘛,虽说大昊并非饥不择食,但这么不挑不捡,倒显得我这做主子的平时疏于教诲,有待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