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些薄礼,聊表心意罢了,我千里迢迢的扛来,总不能再让我扛回去吧?”南陵王豪爽地说道,一掷千金,却毫不吝啬。他瞄了一眼楚狂,讽刺地一扭唇。“就不知道,楚将军当初下聘时,是送上了什么?!”
听见这尖锐的问话,始终站在一旁的娘子军们纷纷皱眉,开始庆幸舞衣没嫁给南陵王。
这些年来,南陵王总是温文有礼,对舞衣体贴得不得了。哪里知道,眼见美人被抢了,本性就流露无遗,她们先前都没发现,这男人的器量这么狭小,还卑劣到仗富欺人。
有更多的人,悄悄将心中那把秤的砣,拨往楚狂那一方。
还是舞衣小姐有眼光,她早说了:楚狂跟南陵王是不同!
他连眼也不抬,回答得极为简单。
“我没聘金,给舞衣的,只是我一条命。”
娘子军中响起一阵欣赏的叹息,对这回答满意极了。
南陵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气得全身发抖,瞪了女人们一眼,手中握紧丝绢扇,那倒楣的扇骨,发出一阵嘎嘎惨叫。
气氛僵得很,舞衣连忙出来打回场。她实在担心,南陵王再这么不识相下去,楚狂会失去理智,动手把客人扔出城去,那可是藐视皇族的大罪。
“既然王爷盛情,舞衣只能收下。敢问,这些金银珠宝,是否就全凭我处理?”
南陵王点头,深吸几口气,才重拾冷静。
他可是皇亲国戚,出身高贵,怎么能被个莽汉气昏头?再者这莽汉要得意,也只有现在了,等到他在舞衣面前揭穿这家伙的秘密,到时候——
一抹恶毒的笑,染上南陵王的嘴角。
他重新打开丝绢扇,徐徐摇动,先前的怒气一扫而空。
舞衣没察觉到那抹古怪的笑容,她示意香姨找些仆人来,将礼箱搬下去。
香姨领了指示,迅速奔到门口,喊了人来搬礼箱,又迅速奔了回来,深怕错过了什么。她迫不及待想看看,舞衣跟楚狂,会怎么对付这个家伙。
“前些日子江北水患,灾民流离失所,饥寒交迫,舞衣就以王爷的名义,将这些金银都捐出去赈灾。相信那些灾民们,会将王爷的大恩铭记在心。”她四两拨千斤,为南陵工做足面子,也解决了这份过于贵重的贺礼。
南陵王眉头一皱,虽然不太满意,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总不好当场反悔,只能不甘愿的点了个头。
站在一旁的雪姨走上前来,手里抱着几叠书册。
“这是南陵王从宫里找来的书。”她将书搁在桌上。
南陵王见到那些书,挽起袖子,伸手一推,将书全都推到楚狂面前。他笑容可掬,那笑容却让人看了不舒服。
“这是我特地搜集的邻国资料,对浣纱城的南方商道,想必很有益处,请楚将军笑纳。”他看着楚狂,笑意更深。
“多谢王爷。”舞衣福身行礼,眼儿发亮地盯着那些书。
皇宫内藏书丰富,资料详尽,是民间难以比拟的。她虽然已找到向导,但事前准备,是再怎么也不嫌多的,有了这些书,她可以更了解邻国,更快掌握商机。
“先别谢我,那些金银珠宝已经给了你。至于这些书,是我送给楚将军的礼物。”他又伸手,把书往前推了几寸,已经抵到楚狂的面前。
楚狂皱起眉头,仍是冷骘淡漠,但额上的青筋,隐隐地一抽。
南陵王觑着他的表情,用修长的十指,体贴地翻开书页,还将书压好。
“楚将军且看看,这些书合用不合用?”他殷勤地问。
楚狂面无表情,没有点头,甚至没有低头看看书上的文字。
室内一片死寂,任何人都察觉到情况有异,这会儿气氛极僵,活像南陵王推到楚狂面前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把刀。
“本王拿来的书,你连看都不肯看一眼吗?”南陵王好整以暇地说道,眼中布满恶意。
舞衣若无其事地走来,伸手探向书册。
“能让我看看吗?”她问。
还没碰到书,丝绢扇就伸了过来,压制住她的小手,南陵王摇了摇头,不许她插手,又把书推给楚狂,她甚至没能瞧见书上写了些什么。
“别忙,我还要请楚将军帮我念念呢!”他微笑说道,目光却像最恶毒的蛇,紧盯着楚狂。
“王爷——”舞衣还想说话。
“本王心意已决。”他举起手,不让她往下说。“楚将军,请。”他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
楚狂一动也不动,像尊石像。
“莫非,楚将军连这分薄面也不给?”
舞衣表面上维持着微笑,心中却冷汗直流。
“王爷,不如由我来念。”她说道。
这种场面,任何人都看得出有问题,她向来聪慧的脑子,也不由得有些慌了,只能尽力佯装无事,想转移南陵王的注意力。
偏偏,这人就是恶毒,还要步步进逼,不肯松懈。
“不,我就是非要他念。”他挑明了说道,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摇晃那柄丝绢扇。
始终在一旁看着的春步,忧虑地看着舞衣,接着鼓起勇气上前。“午膳已经备妥,请王爷先用膳,容小婢将这些书撤下。”她伸手想抱走书册。
倏地,南陵王的表情,瞬间转为狰狞。
“滚开!”他吼道,巨大的声量,吓得春步双手一松,险些要哭出来。
只是一瞬间,南陵王又恢复笑容,只是笑意没到达眼里,他笑得不怀好意。
“别逼我生气,我不过要楚将军念念书罢了,这只是桩小事啊!”他伸出手,翻动书页,凑到楚狂面前。“这么吧,本王来帮你。”
他怎能罢休?!这可是经高人指点,才拟出的妙计,绝对能让这蛮子颜面尽失!
“拿开。”楚狂冷冷地说道,厌烦地一拂袖,无法再顾及舞衣颜面,掉头就要离开。
南陵王不怒反笑,闪身挡住他的去路。
两人站在一起,更显得出身形上的差距,楚狂高大魁梧,犹如战神,而南陵王瘦而略矮,非要举高双手,才能将书册举到楚狂眼前。
“滚。”楚狂吐出这个字,视线比腊月的风更冷,让人不寒而栗。
南陵王脸色微微一变,在那凌厉的目光下,也不禁有些畏缩。他抓紧书册,没有松手。
“就算不念,你只消看一眼,点个头就行。”他坚持道,不肯放弃。“这是介绍邻国的书册,对吧?”他问。
站在一旁的舞衣,陡然感到全身冰凉。她张开口,正想制止,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楚狂瞟了一眼,不耐的点头。
就像突然间得了个宝贝似的,南陵王眼瞳绽亮,畏缩尽褪,他重握胜算,拧笑再度挂上嘴角。
“是吗?”南陵工冷笑着,陡然伸手撕开书册外的丝绢。原来,外层的丝绢,只是伪装,直到丝绢撕开,真正的书名才显露出来。
众人瞧见那书名,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舞衣的脸色更是白得像雪。
闺艳声娇。
那根本是淫书啊!
“楚将军,介绍邻国的书册,跟这淫书,字句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怎么没认出来?”南陵王嗤笑着,态度轻蔑,将书甩在桌上。“还是,楚将军压根儿都认不出来?”他的涵义呼之欲出。
娘子军全都没有作声,被眼前的变化震慑。南陵王的恶劣行径,的确令人发指,但更令她们震惊的,是城主竟然——
楚狂握紧双拳,只是站在原地,冷眼望着南陵王。他既没离开,也没恼羞成怒,反倒昂首而立,正视这项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