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跑哪儿去了呀?!你——”舒皓宁甜柔的呼声乍起。
江之中定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回邢家别墅。“抱歉,皓宁。我游得忘我,一恍神就这么晚,让你担心了!”他看着站在庭院车道的舒皓宁。
舒皓宁摇摇头。“没关系,你回来就好。待会儿要在湖畔烤肉、用餐较晚,你先去把湿衣服换掉吧!”她边走边说。手里提着一篮食物,显然是晚餐要用的。
江之中接过她的菜篮。“我拿吧!”
舒皓宁笑了笑,看着湖畔的凉亭,指了指。“我到了。”迳自提回被江之中接过不到两秒的菜篮。“你回主屋换衣服吧!我们等你吃晚餐!”
“是、是!”江之中斜挑唇角,对她行个举手礼,然后住那幢中西合璧的建筑走去。
“对了,江大哥,”江之中走不到五公尺,舒皓宁叫住他,朝他背影交代。
“有客人在,你别迟到喔!”
江之中应声知道,继续往屋子走。
晚餐时间,江之中没吃多少东西,因为发生了更令他惊讶的事——
原来,邢家的客人是恩师柯菌与于采忧。而他俩竟是父女!
这顿晚餐在宾主的谈笑叙旧问进行。江之中这才知道!原来恩师柯函与岛主邢卓尔是故友。
二十年前,恩师柯函为协会出任务,正是来此做生态采集,因而结识邢卓尔夫妇。
往事重谈,长辈感叹岁月流逝的氛围里,恩师柯函说着自已与子采忧母亲的那一段至深情爱,江之中因此得知干采忧的身世。同时,也懊悔自己对她的误会与伤害。
他试图向她道歉、解释,但一顿晚餐下来,她非但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躲避他。直到晚餐结束,他都没机会同她说话,最后,他只好在夜深人静、大伙休憩时,暗闯她的房间。
“采忧,”他顺利进了房,就着洒着窗棂的月色往床边移。“你睡了吗?采忧……”试探性低叫,他扭开夜灯——
床上无人。
他明显一楞,而后看向落地窗大开的阳台。他走了过去,窗门边靠墙的写字抬上,放有她的相机,已装妥底片,是她准备和他出任务用的!
江之中心一凛。她来找他前,已决心同他下南太平洋,但早上在海边,他却对她说了绝话。想着,他拿起相机,跨出阳台,眸光正巧瞥见庭院里有抹纤影。
“采……”他想叫她,又怕惊醒邢宅的其他人。于是,他提着她的相机,步下阳台阶梯,直达庭院跟着她。
她的步伐很轻很快,一路走往海边方向,路灯幽黄的灯光偶尔投射在她飘然的裙摆,使她看似夜间的精灵。
江之中一出邢宅就不想出声叫她,只是跟踪着她,且不由自主地开了相机镜头盖,小心地攫取她的倩影。
待她到了海滩,她脱下便鞋,撩高裙摆,一步一步地往海里走,脚步同在陆地上一样轻快,可不像在戏水……
江之中猛然一惊,倏地冲出。“采忧!”他大叫,跃入水中,抱住她。
于采忧似乎受到惊吓,四肢不停地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你是谁?”
“是我!江之中!”江之中大吼。“你宁可自杀,也不肯接受我的道歉吗?你铁了心要惩罚我吗?”如果是,他会陪她死的!
“江之中……”于采忧定下神,眸光缓缓聚焦于他慌乱的俊颜上,而后哭了起来。“是你!你来干什么!我只想静一静、只想静一静,也不行吗?”抡起粉拳,她使劲地捶他。
江之中紧紧地抱住她。“静一静需要走到这么深的地方吗?”海水已淹至她的胸口,他不信她只想“静一静”!
于采忧无言,一迳流泪推抵他,直想挣脱他的箝制。江之中丝毫不松手,长臂揽举,硬是将她抱离海水,走回沙滩上。
不管她如何挣扎,他依旧紧拥着她,在离海水远远地沙丘下坡坐躺着。一瞬间,他想起她曾讲过的话……
“你要穿刺心肝吗,采忧?”像是打了场仗的伤兵般,他气弱无力地叹道。“你在穿刺我的、心肝,知道吗……”到现在他仍觉怀里的她不真实,他该庆幸吗?他该庆幸自己跟着她走来吗?要不……
“我差点失去了你……”他沉沉的嗓音夹在浪涛声里,充满悔意却又带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于采忧从他怀里仰起美颜,神思恍惚,呼吸微弱,泪也止住。江之中一震,突然顿悟,同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攫取住——她是真不想存在这世上,哪怕此刻已离海水远远,她只要绝闭气息,就能消逝在他面前!
“采忧!回来!看着我!”江之中大声嘶吼,双掌抓着她的肩,使劲摇晃她,像是要将灵魂摇回她身上。
于采忧不哭不笑,毫无表情,身体随他的手劲晃动,完全没一点反应。她就是要与他阻绝……
江之中无法忍受她这样残酷地惩罚他,发狂地大叫,将她压在沙滩上野蛮地吻住她的唇,吸吮她的气息,强迫似地要她呼吸。
他几乎咬破她的唇,但她也不哼痛。久久,江之中抬首,离开她的唇,喘着气俯看她。“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沉痛的嗓音一出,数滴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水珠,自他眼眶掉入她庄重的眸和朱唇。
莫名的热从眼底和舌尖灼烫她。她强烈一震,身体像是被什么窜入,止不住哆嗉起来。
“采忧!”她有了反应,江之中惊叫,大掌颤抖地捧着她的双颊。“看着我,采忧!”
于采忧黑瞳缓缓转动,对上他那双泛着水光的鹰眸,空空虚虚的心一下涌入满满的酸涩,并且揪拧成结。眨眨眼睫,泪水得到释放般自眼角迸流,她嘤嘤哭出声。
江之中一句话也没再说,褪去彼此湿透的衣物,以强健炽热的身躯密实地包围她、温暖她冰冷的娇躯。
这一夜,在海滩,除了浪声,并没有多馀语言,江之中拥着她,任她哭累就睡、睡醒又哭,只想透过肌肤相连、体温相融感觉她的存在,直至月落日升……直至星隐天明……
第九章
小飞机的螺旋桨引擎响盖过至亲好友的送行声,机头转向、机尾后摆,缓缓加速、拉高,像只鹰斜冲而上、破云而入,翱翔天际。
于采忧由机舱窗口俯瞰,邢家海岛愈来愈小、愈来愈往后抛,云层间间隔隔里,依稀看得到海岛上的移动物,那似乎是父亲柯茵在对她挥别。
“恩师交代了你什么事?”江之中边熟稔地操纵着飞机,边问她。
于采忧侧首,美眸幽幽地凝视他。
云雾如被刮起的鱼鳞,由他外侧的窗口喷飞过。他专注地驾驶,双眸依旧锐利似苍鹰,直视前方,展开这趟南太平洋的漂泊旅程。
今天是他们下南太平洋的日子。自沙滩那一夜之后,他们仿佛变得心心相印、默契十足,绝口不提她寻短的事,就连之前在巴黎的不愉快、误会……种种事端,都像是被那夜的海浪给卷进不明深处,消逝无影。
他们快快乐乐地在邢家海岛度完了假期。然后,今天清晨,天方亮,江之中已将她的行李、摄影装备搬上飞机。在用完早餐后,便不由分说地带她上飞机,好像他俩就此天南地北相随!
而柯菌在她临上飞机那刻,给了她一句话。
“爸爸说,你我是可以相知相随的伴侣。”她开口回答他问的问题。话里首次称柯函为“爸爸”,因为她记得江之中之所以误会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