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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我赶紧扶住她。“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说着又要冲进去厮杀。

  但没多久,闹事的人就被摆平了。我们瞪大眼睛,看着那肿了一只眼睛,手臂被割伤的穆特兰站在倒了一地的醉客中间,很无奈地说:“下次再有类似情况,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冲动?”

  杰克、一民和维身上挂的伤更精采。

  一片静谧后,警笛声从街头远远地传来。

  我的眼神离不开穆特兰,心想:他怎么老是有办法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 * *

  警察终于到了,一进酒馆,看见现场一片混乱。不由分说,在场的人全部带回警局。

  当天晚上,伤口才刚刚处理好,就要做笔录,折腾到天亮才回来。

  酒馆因为这次的闹酒事件决定停业三天。

  桌椅损坏了不少,又要重新换过。

  事后,我们聚在酒馆里喝着热豆浆,对发生的事感到既好笑又欷吁不已。

  大伙儿嘲笑起彼此身上的“彩”。

  杰克的嘴差点被打歪,现在还肿得不能吃东西。

  维那张俊美的脸孔虽然毫发无伤,但肋骨硬是被打裂一根,有一点内出血。

  一民呢,更惨。左手臂已经打上石膏,变成独臂侠。

  黑着一只眼的朵夏顽皮地在他石膏上画了一只Kitty猫。“要不要涂成粉红色?”还笑问。

  一民使出一指神功按了她眼角一下:“你怎么不干脆给我画只熊猫?”

  朵夏呵呵笑道:“呵,这是什么情况?在场唯一完好的是我们咪宝。”

  穆特兰显得很头痛。他还肿着一只眼,右手臂缠了层层白纱布。他让一只破酒瓶给割了一条长伤口,缝了十几针。

  几曾见过这劫后余生的大阵仗。三天后若重新营业,客人进门来时会不会以为自己走进了伤残病房?

  当大伙还在热烈讨论的时候,我看见坐在一旁的穆特兰若有所思地看着每一个人。当他将视线移向我时,我愣了一愣。

  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这次他回来是因为已经作出了什么决定吗?

  “苏西?”一民唤道:“你的脸要再冰敷一下,瘀青的很严重。”

  “喔,我知道了。”我藉机站起来,走到吧台后从冰柜里拿出一袋冰,用毛巾包妥后,轻轻按在脸上,感觉那股冰透的刺痛感。

  等我回到其他人身边坐下来时,穆特兰深深看了我一眼,手指擦过我冰冷的颊。“可能会瘀青好几天。”

  然后他转过头去,面对所有人后,说出了他这趟回来的目的。

  “我想把蓝月卖了。”

  每个人的笑容几乎在同一时间僵住。

  * * *

  还有下文。

  他对杰克说:“蓝月这几年赚了不少钱,这几年我人都不在台湾,很难同时照顾到酒馆,所以我想——”

  “不要!”朵夏首先抗议。“不要把蓝月卖了,我不要!”

  “让我把话说完。”穆特兰轻声地说。“我想即使没有我,大伙儿还是能把酒馆经营的有声有色,最近几年我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与其如此,还不如把它交给杰克。”

  杰克一脸震惊。“交给我?”

  穆特兰用一种我所见过最温柔的眼神对他说:“对,我想把蓝月交给你负责经营,然后让大家持股,如果你不要,我就把它卖掉。”

  “但、但……”杰克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维不敢置信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民说:“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不也很好吗?”

  朵夏再度发言:“为什么要变?”

  穆特兰镇定地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后,又把烟捻熄,折断。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他的克制与坚定的意志。

  “因为我变了。”他说。

  他说谎。

  “苏西,你劝劝他。”所有人一致把矛头对准我。

  但他真的在说谎吗?或许他是真的变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对我摇头:“我决定了,想了很久才决定的。”

  毛巾里的冰块融化后沿着颈项滴进领子里。我颤抖着。

  突然间,我知道了,他不打算再回来了,永不!“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支持你。”

  “苏西?!”大伙儿惊愕万分,仿佛无法相信我会这样阵前倒戈。

  但我不是倒戈,我是在放开手中的线,那条线一直牵引着他,所以即使他无论走到哪个地方,他都无法忘记我。

  这样的他是不会快乐的。

  我得让他走。

  “都不要再说了,”他站起来,穿上外套。“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等一等。”我叫住他。“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他站了好一会儿,不说话。突然,他伸手碰触我及耳的短发,说:“怎么又把头发剪短了?”拢了拢外衣,“会待一阵子,要离开我会说。”

  我颓丧地靠向椅背,掩着脸遮住因强忍住泪而发烫的眼。

  其他人也陷入低潮中。

  * * *

  这是最后一个礼拜了。

  酒馆产权的移转已经处理妥当。穆特兰打定主意要把酒馆留给杰克,是由不得人说不的。以后,蓝色月亮还是蓝色月亮,但穆特兰却再也不会回来了——尽管每个人都认为他属于这里。

  明天,他便要离开。

  连续好几天他都有到蓝月,表现得跟往常一般,像是丝毫不认为他的离开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

  但其他人并不。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心情都不顶好。

  这几年酒馆里陆陆续续进驻过下少乐团,然而我最钟情的一个团还是那个来自纽澳良的Jazz乐团。他们每年里会有半年的时间在蓝月驻唱,剩余的半年则到各地酒吧做巡回。

  好不容易等了半年,他们又回来了。

  同样是周三,Jazz之夜。献给蓝色月亮。

  爱听爵士的老乐迷怕没有位置,早早已经进场,坐在自己熟悉的老位置上。从每个人点的酒上,约莫可以猜出各人今夜的心情。

  比如点“蓝色玛格丽特”的客人今晚大概有一点忧郁;而点了一杯“卡萨布兰加”的客人可能喜欢看老电影,还有一点怀旧的心情;如果来客是一对情侣,男方点了一杯含琴酒和樱桃白兰地的“黑夜之吻”,而女方点了一杯“天使之吻”作回应,那么他们大概正在热恋中,期待着给对方一个热吻。

  酒有颜色,也有心情。我跟着杰克学了六年,才刚刚开始掌握到一点观察的诀窍。

  不到十点钟,酒馆里已经客满了。陆续进来的客人只好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或者站着听歌。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晚的缘故,尽管客人很多,大伙儿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瞧见一民笑得勉强,维则已经两度打翻客人的酒。朵夏躲在吧台后,闷闷不乐,放任咪宝惊吓客人。杰克也有些没劲。

  瑟琳娜也在。但她今晚没穿那身占卜师装束,只穿了一件连身印花裙装,霸住吧台前一个位置,远远地看着站在角落,手上端着一杯酒,不想引人注目的穆特兰。

  “苏西。”瑟琳娜招手唤我。

  “嗯?”我走近她。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关心穆特兰吗?”

  我摇摇头。

  看见杰克一脸讶异地把调好的酒拿给一民后,也走过来。“你要说?”

  瑟琳娜的眼神很哀伤。“我就要失去他。”

  杰克噤默。“不是苏西的错。”

  “是我的错。”我垂下眼。

  瑟琳娜握住我的手。“你有一点爱他,是吧?”

  我没有回答。

  接着便听见了更令我震撼的事——

  “他是我儿子。”

  我睁大眼。“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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