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儿说着说着泪水直往下淌,余管家更是老泪纵横。过了会儿,鹊儿才发现余管家身穿丧服,莫非这赵府正逢大丧吗?
“……府里有谁过世了?”鹊儿怯怯问道。
“唉……是少奶奶芝瑶。”
“啊!怎么会……”鹊儿捂着嘴,惊慑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遭劫回来后,她整个人就失了魂似的天天嚷着有人要害她,就这么闹了个把月,最后……真是报应啊。”余管家叹着气说完,突然想起了娉婷。“啊!小姐呢?她可还好?”
“你放心,小姐没事。”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可是她怎么没跟着你一道回来呢?”
鹊儿这才将此行的种种因由说给余管家听了。
“那……你不就还得回去了?”余管家难掩忧心的问她。
“您别担心,那些农民不是坏人,他们是身不由己,由不得自己啊。”
“我懂。欸,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的局面全是少爷的执拗造成,如今他是变本加厉,不知悔改,要是老爷地下有知……”
余管家正说着,突然门外有人高声喊着失火!
阵阵喧闹从正厅传来,鹊儿吓得抱紧药材,余管家见状赶紧催促她说:
“来,趁这会儿乱,我赶紧带你出去。”
有了余管家引路,鹊儿顺利避过岗哨到了后院小门前。
临别前,余管家含泪说道:
“代我向辰騄道歉,我无力保全他父亲的性命……请他原谅……”
“余管家,这不是你的错,他不会怪您的。”
“你跟着他……我就放心了。”余管家忙推鹊儿出门。
“余管家,我会回来看您的。”
“不!鹊儿,赵家气数已尽,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别再回来,知道吗?”
“可是……”鹊儿听了这话,眼泪立刻就夺眶而出。
“听话,快走吧!”
心里纵使万般不舍,余管家还是忍痛关上门,只能在心里盼她能寻得自己的幸福,不必再受那颠沛流离之苦了。
而含泪离开赵家的鹊儿,急着四下张望,却怎么也见不到辰騄的身影,鹊儿只得见了路就钻。不知跑了多久,奔至一个路口,暗处里突然伸出只手将她拦住,又顺势捂住了口,令她无法动弹更无法叫喊。
“别怕,是我啊。”辰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说着。
鹊儿一听这声音,整个人立刻虚脱般的软摊了下去。
辰騄毫不迟疑的将她抱上马,策马急奔南门。
直到确定后无追兵,这才放慢了速度,继续朝山村前进。
鹊儿见安全了,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但还是贪恋的依在他怀里问:
“你不说等我?怎么出来也见不着你人影咧?”
“我是等着你呀,可你一去半个时辰,都不知是不舍出来还是被人发现了,所以我只好略施调虎离山的小计,让你出来容易些。”
“原来那火是你放的。”她这才明白,也顺便解释说:“因为遇上了余管家,多聊了会儿才耽误了些时间嘛。”
“他老人家好吧?”辰騄问。
“嗯。对了,他特意要我跟你道歉,他说你父亲的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希望你能谅解。”
“我了解……”
“你早知道你父亲已经……”
“嗯。”
倚靠在他胸口的鹊儿隐隐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愤怒在震动。她正想说些话来安慰,没想辰騄反而先开口:
“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帐我会找赵度耘算的。”
鹊儿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这一沉默,浓浓睡意便袭了上来。辰騄体贴的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就这么睡去。
辰騄借着月光,低头看着她嘴角含笑的睡脸,自言自语说着:
“你我真不该在这样的乱世相遇。我这一生什么都不求,只盼有天能让你安安稳稳的睡着,再不用担心醒来的明天如何?未来如何?但……真有那太平盛世吗?”
早已睡熟的鹊儿自然是无法回答的。
辰騄静静的眈着她,仰头对着夜空深叹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喊道:真不该是这样相遇啊,真是不该……
第五章
有了鹊儿冒险取回的药材,加上细心的照顾与调养,这来的又快又急的热病果真受到控制,没多久,大伙就完全康复了。
娉婷一听不用吃药,立刻欢喜的跳下床说:
“我终于可以出去溜溜了。”
“可以,不过早晚得多添件衣服,免得受凉了。”鹊儿笑说。
但站在一旁的夏庸却直言反对:
“鹊儿,她身子嫩,要她多躺个几天。”
“你别出馊主意!鹊儿这个大夫都说没事了,你穷嚷嚷什么。你呀,除非把我绑起来,否则我非出去不可。”娉婷嚷回去。
“好主意!我这就找绳子去。”夏庸当真扭头走了。
“二楞子!我说你是二楞子,气死我了!”娉婷气得急踢床脚。
“你还气,知不知道这些天可都是夏大哥守在身边照顾你呢。”鹊儿说。
“我知道。那天你们回去拿药,他说,万一有个闪失,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他也会亲自送我回赵家去……总之,他待我好,我心里明白。”娉婷坐在床缘,低头搓着自己的衣摆说。
“那……你有什么打算,还回不回去?”鹊儿试探地问。
“嗳,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说什么回不回去的话。”娉婷红着脸说。
鹊儿两眼大瞪,掩住口,顺了口气才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哎……不就是被困在山上的那天嘛。”娉婷羞得头都垂到胸口上了。
“那你是真喜欢他?”鹊儿都不知该怎么问才好了。
“我也不知道,但就觉得他心地好,那么大的个儿却没半点心眼。总之是跟定他了。”
听了这话,鹊儿才将在赵家所见一五一十的转述。说到芝瑶的下场,娉婷也不禁惊呼。
“再这样下去,赵家迟早会毁在少爷手里。”
“所以是福是祸还真没个准,要不是那晚被带上山来,我们俩可能……”娉婷这才惭愧地说:“想当初我还私心的希望你嫁给哥哥呢。”
“我都明白,那是因为你想摆脱刁家的婚约才这么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鹊儿谅解地握住她的手说。
话才出口,门“碰”的一声被推开,把两人吓了一大跳。只见那人高马大的夏庸面有难色的杵在门边瞪着娉婷。
“你要嫁人了啊?”夏庸万般艰难的才将这话吐出口来。
鹊儿正欲开口解释,没想娉婷却抢先说了。
“怎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关你什么事?”
“你嫁谁?”夏庸低吼道。
“我想嫁谁就嫁谁,你管不着。”娉婷插腰别头地说。
“你!”
“我怎么样?”
夏庸气得吹胡子瞪眼,若不知他脾性的人,恐怕早就吓得哆嗦发抖了。可偏偏却遇上了个刁钻任性、吃软不吃硬的娉婷,一股霸气顿时便泄了大半。
“好!我教你一辈子下不了山,看你嫁谁去。”
“我就看你有什么本事拦住我!”
夏庸没回话,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鹊儿看了直笑,他俩可真所谓“不是冤家下聚头”啊!
出了房门,鹊儿望着这日渐繁盛的村落,还真像是个与世无争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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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辰騄出外办粮数日,一进村就急寻鹊儿。
遍寻半个村落,最后走近村后的菜圃小径时,远远便瞧见鹊儿那纤瘦的身影,正弯身端详着几朵早开的菊花,口中还一壁的吟念着: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豪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