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客气,这是小意思。”孟清川冲着她微微一笑。“现在既已到了我的地头,你就放心休息,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的。”
这话才说完,倏地就有人推门而进,跟着就听来人大声嚷嚷。
“小妹、小妹,好久不见哪!”
乍见到那一身白胖胖、幼咪咪、圆滚滚的大男人时,她呆了一下。当对方脚步未停,热情洋溢的朝她扑来时,她连忙往一旁闪开。
“对不起,请问你哪位?”
“我哪位?”男人停下脚步,胖脸直抖。“是我啊!你哥啊!”
她杏眼圆睁,小脑袋用力摇晃。“呃,您一定认错人了,我哥哥是诸葛长空——”
“就是我啊!”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扇子,摆出玉树临风的标准姿势。“啧,小妹,咱们不过两个月没见,你怎么会就认不出我了呢?”
不会吧!
茵茵倒抽一口气,乌溜溜的眼儿瞪得更大。“哥,真的是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长空还没回话,就见一名丫鬟进门,手里捧着丰盛的茶点和参汤,恭敬的往桌上搁。
“老板,掌柜的说,您要的珍奇药材已经齐备,请您过去查验。”丫鬟福身说道。
孟清川双眸一亮。
“知道了。”他转过身,对兄妹二人拱手。“两位请先歇息,我去准备晚餐,先行告辞了。”他温柔的朝二人浅笑,这才离去。
直到屋里没了外人,茵茵才回过身,瞪着整个人变圆了的大哥。
“才短短两个月,你怎么会圆成这个样子啊?还有,你怎么会和孟清川碰在一起,又大老远跑到广东来?”
长空干笑两声,拉了张凳子坐下。
“那天,我探监之后就碰着孟清川。他对你可是一往情深,还跟我拟定计划,要找人去劫大牢。哪里晓得,我们还没行动,就听说你被押着嫁给了石敢当。”他喘了几口气,喝了口参茶。“问题是,龙门客栈邪门得紧,而我这张俊脸,老早让客栈里的人全瞧过了,当然无法再出面,只得听孟清川的安排,让我先回如意楼来等着,由他随机应变,找机会救你出来。”
茵茵脸色一沉。
“我在京城里受苦受难,你却吃得圆滚滚的!”她气呼呼的伸手,捏住他肥肥的脸,往两旁硬拉。“以后,谁会相信你体弱多病啊?你还有没有职业道德啊?”
“呜呜,我不过是多吃了几口——”
“几口?”她哼了一声。“我看是几桶吧!”
“呃,没办法,这儿的师傅手艺好,食材又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不吃可惜啊!”
她又是一哼。
长空却拉着凳子挪到她身旁,笑嘻嘻的看着她。
“话说回来,那个姓孟的,对你实在用心良苦,不如你就嫁给他,安心的做如意楼的老板娘,包你从此生活安定——”
话还没说完,茵茵就翻脸了。
“我要生活安定,跟着石敢当就好了,还大老远跑来这里找你做什么?”她一拍桌子,气得不想看他,起身就往外走。
长空连忙追出来,跟在她身后碎碎念。
“可是,孟清川的条件,实在胜过那个又穷又笨的石敢当太多——”
“谁说他笨?!”她怒由心起,伸手猛戳他软软的胸膛。“我家相公是大智若愚,比孟清川那文弱书生要好多了!”
“相公?”长空难以置信的重复。“你家相公?”
茵茵握紧了拳头。
“没错啊,我已经嫁了他啊!”
“你又不是只嫁他一个。”长空挑眉,满脸不以为然。
“可是只有嫁给他是嫁了——”她红着脸辩解。“两次啊!”
那酡红的娇色,让长空倒抽一口气,肥肥的下巴直抖。“你你你——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怎样?”她双手插腰,凶恶的瞪着他。
完蛋了,这根本是恼羞成怒的标准反应!
“你被他吃了?”他追问。
“什么吃不吃的,我才——我才——”她羞得双颊火烫烫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长空活像是被雷打到,忍不住怪叫起来。“唉,怎么也不找个条件好点的来吃,反倒便宜了那个又笨又穷的石敢当——”
“他才不笨!”她愤怒的喊着,用力推了哥哥一把。“再敢说他笨,我就拿刀砍了你!”
长空呆了一呆,跟着霍然省悟。他眯起眼,朝她逼近一步。“小妹,我说,你该不会是爱上那家伙了吧?”
“我——”她胀红了脸,樱桃小嘴吐出一个字,然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长空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啊!”他咳声叹气的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疑惑的看着她。“不对啊,既然你爱他,也被他吃干抹净了,那你现在还在这里干么?”
这句话才刚问完,只见茵茵脸儿一白,乌黑的大眼霎时间成了流泉,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从小到大,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只有弄哭别人的分,从没有被惹哭的纪录。见她一下子泪如泉涌,哭得这么伤心,长空也慌了手脚。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乖,一切有哥哥在。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笨男人——呃,我是说——呃——石敢当,没什么大不了的——”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她却啜泣得更厉害了。
“可是——可是他不爱我啊——”
“啥?你说什么?那个笨男人竟敢不爱你?”他拍拍她的背,哇啦哇啦的猛安慰。“你放心,哥哥替你想办法!嗯,先将他骗个精光,再把他拐去塞外卖掉,这样好不好?”
她哽咽的猛摇头。
“不要啦,我不要他被卖掉啦——”
“不然你想怎——哇,好香,什么味道这么香?”奇异的香味,引得他饥肠嬷辘,忍不住拉着小妹,转身朝那香味走去。
诱人的香味,原来是从如意楼的大厨房里传出来的,长空的胖脑袋凑到厨房墙上的窗格边,好奇的张望,想偷瞧晚餐有啥好料。
“哥!”茵茵止了泪,气恼得直跺脚,不敢相信,自个儿的婚姻大事,竟然比不上晚餐重要。
“乖,先让哥看看——哇,好大的锅呀!”
厨房里头,搁着一口巨大的铁锅,无数的珍奇药材在其中翻滚,浓烈的香气从铁锅中窜出,飘散在四周。
孟清川就站在锅旁,盯着满锅褐色的汤汁,俊秀的脸庞上,透露着异乎寻常的饥渴。
“这药引子熬得如何了?”
“爷,再半个时辰就成了。”掌勺的厨子答道。
孟清川双眼发亮,满脸的笑。
“那么,你先舀出两碗,送去给客房那两位。”他微微一顿,笑得更温柔。“记得,多搁些料。”
“是。”
长空连连点头,馋得直擦口水。“哈哈,果真是要请咱们俩的,小妹,这厨师手艺好极了,你今晚有口福啦!”
她哼了一声,半点兴致也没有。
她的舌,老早被石敢当养刁了,不是他煮的菜,她根本无法入口;她的眼,也被石敢当养刁了,不是那张黝黑泛红、羞窘得脸红脖子粗的大脸,她根本看不顺眼;她的心,更是——
想着想着,泪水又涌了上来,她又想哭了。
站在她身旁,原本一脸陶醉、盯着铁锅瞧的长空,突然全身僵硬起来。他拉住小妹,警觉的蹲低身子。
只见厨子在孟清川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一股脑儿的倒进那两碗热汤里,还仔细的搅拌均匀。
兄妹久历江湖,立刻察觉出情况有异,只听得孟清川的声音,连同那阵香味又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