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发生的那一刻,她正准备带小龟去公园遛达,却在大门遇见七楼住户、中年失业赋闲在家的贾有为。
小龟也许是刚戴上口罩还不习惯,也许是觉得贾有为看起来讨厌,就朝着他汪汪吠了两声。
口罩的设计只能防止它咬人,但它还是可以叫,吠声一如往常,雄壮威武到不像话,几百公尺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贾有为吓了一跳,脾气立刻发作,不能再等。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的狗乱吠,我就把它踹死!”
在家带小孩已经够窝囊了,老婆嫌他没出息已经够吐血了,居然连狗眼都看他低!贾有为胖到肥油打皱摺的脸煞气毕露。
他的态度实在太差,褚心苑口气不由得也变冲了:
“贾先生,狗会吠就像人会讲话,我不能叫你不讲话,同样的道理,你也不能叫我的狗不要吠!”
贾有为咆哮大吼道:“你的狗叫得那么凶,我小孩被吓到很多次了,我都要带他们去收惊,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如果他的小孩跟他一样,肚皮两层脂肪中间塞得进去一颗足球,哪可能被狗吠两声就吓到要收惊?
褚心苑根本不相信他带小孩去收惊,忍着气说:“我出门一定帮狗戴口罩,绝对不让它咬伤你的小孩。”
贾有为气到全身肥肉都在抖动,吼声震天:“可是我的小孩就是会怕!我都带他们去收惊,收惊要给红包,你要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他好手好脚却不工作,吃软饭吃出一身肥滋滋的五花肉,收惊?他那条烂命叫阎罗王收去算了!
褚心苑紧紧捏着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贾有为看她不讲话,以为她害怕,跋扈的气焰更加高张。
“说话啊!吃了哑巴药啊?你怎么赔偿我的损失?”
褚心苑压下心头的厌恶,冷冷地说:“除非你取得胜诉判决,法院要求我赔偿我就赔。打官司可是要缴裁判费的,你有钱吗?”
“信不信我踹死你的狗?”
“你敢踹我的狗,我就告你毁损!”
“去告啊!怕你算我没种!”
你有种没种谁知道啊?你儿子长得倒也不像你!
褚心苑克制着心头一烘一烘往外窜的火气,她可不作兴虚声恫吓那一套,真惹毛了她,难保她不递诉状。
“我带我的狗出来,一定会给它戴口罩,绝对不会咬到人,也许你应该把你的狗胆子练大一点……”
“靠!你说我的小孩是狗!”
贾有为拳头在褚心苑鼻子前不过三公分处晃来晃去,恐吓意味不言可喻。“你敢说我的小孩是狗?”
褚心苑微怔,这才发现自己急怒之下把“你的小孩”说成“你
的狗”。话说回来,这又不值得生气,古人不是说“犬子”吗?
“你气什么气?我可不介意你说我的狗是我的小孩。”
“你、你……给我去死!”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听到争吵声的福伯连忙赶过来,试着浇熄双方怒火。“有话好好说,吵架不能解决事情。”
贾有为恶狠狠放话道:“我现在就去找主任委员,请你这种管理员,我就发动住户拒缴管理费!”
他气冲冲得像团巨大的火球,立刻杀去找主任委员告状。
福伯略带责难的眼神扫过褚心苑。“小苑,咱们做管理员
的,住户就是老板,怎么能跟他们吵架?你太冲动了。”
褚心苑替自己辩解道:“怎么能怪我呢?他乱发飙!”
福伯脸上海一条皱纹都写着无奈。“他缴管理费,他可以不讲理,我们拿人家薪水的,没有资格说话。”
“我……”
褚心苑心头直泛委屈。明明是他耍流氓乱发脾气,为什么她要忍气吞声?拳头大理就一定大吗?
福伯看着她的眼光带着怜悯。“主委不会为我们得罪住户,他大概会开除你,你有什么打算吗?”
褚心苑眼前一黑,几乎昏倒。
短短半个月内,她丢掉两份赖以维生的工作!没工作就没收人,没收入她怎么活啊?
褚心苑抱着小龟,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昨天才把十万元存款汇回南部,哥哥说要买车,爸妈年纪大了,小婴儿也常常要去医院做检查,有车比较方便。
没了工作,又花光积蓄,吃饭钱先不去管它,叫她去哪里生钱出来缴房租?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
如果只有她一个,万事好解决,去小影子那里借住就行了。
可是,小龟怎么办?
小影子住的地方也是大楼,规定不能养狗,解妈妈虽然疼她,却也不能收留没规矩又爱乱吠的小龟。
没有住的地方,口袋只剩薄薄几张钞票,难道得去跟游民抢地盘,为了争食营养午餐的馊水大打出手吗?
她长得瘦小,绝对抢不赢的!
褚心苑心中茫然,脑中一片空白。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才好?
第四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爱人站在面前,却不知道你爱他;而是饿了三天,站在香鸡排前,发现口袋没有半毛钱。
褚心苑拎着少得不能再少的行囊,狼狈地躲开诱惑的香味,热闹喧嚷的马路,穿梭不断的汽车,她随便找个公用座椅坐着发呆。
小龟蜷伏在她腿边,饿得前胸贴后背,巴掌大的吐司根本填不满它的胃袋,喉咙发出呜呜叫声。
褚心苑摸摸它毛茸茸的头,哑声说道:“没东西吃的不只你一个。别叫了,妈妈会想办法的。”
话是说来安慰自己的,能想什么办法?
褚心苑想来想去,连心都想凉了。
有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大吼大叫而不被当成疯婆子,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场,不必烦恼没钱买面纸擦眼泪鼻涕?
人生在世,有些人总是走不完的好运,有些人却是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翻身,才能否极泰来。
她提前解约,房东大刺刺地没收订金,没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念在她穷得快跳楼的份上,退一部分钱给她应急。
平常她按时去付房租时,房东弥勒佛似的慈谒笑容只是冲着钞票的面子吗?她原本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回南部投靠父母?也不是没想过。
可是,小面摊生意普普,进账有限,养活爸妈和大哥一家人,已经捉襟见肘,实在凑不出多一张嘴吃饭的费用。
褚心苑又叹了口气,肩膀无力地垮下来。
更别说大哥的小贝比——爱哭爱闹没片刻安静的“花格格”,生来娇滴滴的公主命,先天对狗毛过敏。
要回家?可以,把小龟扔了再说。
她和小狗是生命共同体,谁也不能拆散她俩!
待拨号码已经整齐地排列在手机荧幕上,那是从名片抄下来的电话,但褚心苑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长这么大,她万事靠自己,不曾依赖陌生人施舍慈悲。只是如今山穷水尽,形势比人强啊!
思前想后,几度天人交战,她终于重重一咬唇,咬出一排深深的齿痕,按下绿色通话键。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彬彬有礼的男子声音:“副总裁室,您好。”
褚心苑竭力按定突突乱跳的心,不规律的呼吸还是泄漏慌张的心绪。
“请问石先生在吗?”
“小姐怎么称呼?找石先生有什么事?”
褚心苑额头沁出冷汗,小手神经质的抓住牛仔裤。
他还记得她吗?那个承诺还有效吗?他会许她一份工作吗?他只是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啊……她能期待他会伸出援手吗?
“我是小苑,麻烦您转告一声。”
小“嫒”?哎啊啊!老板去喝花酒被酒店公主缠上啦?美女主任知道的话,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