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岗彻可有可无地耸了耸肩。抽着烟,鼻中喷出团团烟雾。
忽然间,他好似被一道电流猛烈贯穿全身,神态一整,双目锐利地盯住对街。
想仔细再看个清楚,可惜参加祭典的人潮太多,才一瞬间,那抹熟悉的身影便一晃而过,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是认识的人吗?”浅野优香对他的反应感到惊奇。
对住那个区域,神岗彻又凝视了好几秒,双目眨也不眨,但映进眼瞳的却是一张张陌生面孔,真的是他日有所思,才会出现幻觉吗?
吁出一口气,他下意识回答:“看错了,我还以为是--”
“是你心爱的女人?”直觉这么告诉她。
闻言,神岗彻浓眉轻挑,随手将烟蒂丢在地上踩熄,淡淡地坦然应道:“是。”
“所以,我是否可以大胆猜测,你的心不在焉和这位女士有关?”
“是。”果然言简意赅。
她露齿笑了,霜冷的气质融化不少,语音幽幽然--
“是吗?唉,那我们真是同病相怜了,我的心不在焉也跟心里的男人有关。”
今天是她此行的最后一天,恰巧碰上浅草举行祭典,她主动请他作陪,出来走走逛逛,却万万没想到两人会谈到彼此的感情问题。
这些天的接触,发现她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孤傲,和上回在警视厅时给他的印象不太相同,恒那身清冷的气质依然,连笑也感觉不到温度,和他的暖暖全然不同。
暖暖就算不笑,就算板着脸和他冷战,他还是嗅得到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暖暖呵,永远那么美丽,那么善良,和她相比,他神岗彻果真是不折不扣的浪子,坏得可以。
这时,浅野优香忽然甩了甩头,又抬起手拍了拍脸颊,似乎也有些讶异自己会说出那些话。
“对不道,我今天有些奇怪。”
“要不要吃烧丸子?”神岗彻天外飞来一问,“巷子里有一家老店,除了烧丸子,还有烧仙贝,可以试试。”或者,不谈道上的利益画分,他们还是能做朋友。
浅野优香很快地恢复原先的神态,优雅颉首,浅笑着。“既然是神岗先生推荐的名店,请务必让我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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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明明心里这么难受,想眼不见为净,双脚却无法不跟着那对男女走。
“乔依丝姊,我们决定了,要跟着祭典队伍一路逛到上野去,顺便去阿美横街晃晃,你觉得怎么样?咦?你要去哪里?”同行的姊妹拍着她的肩膀。
他们转进巷子里,不见了。林明暖慌急地踏出脚步,想穿越拥挤的街道。
“乔依丝姊?!”
“我、我看到熟人,想过去打声招呼,你们不用管我,等一下我自己再搭电车回去。”丢下话,她挤进人群中,终于跑到了对街,跟着弯进那条巷弄里。
他一定只是相朋友出来逛逛街、聊聊天、看看热闹而已。现代的世界,男人和女人走在一块儿,并不表示什么,更无须解释什么,如果真要解释,也找得出一百种以上的理由来套用。是的,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是呵,都这样、这样努力地说服自己,为什么心还是乱?还是慌?还是痛?
她知道他的……从来,他就不爱逛街,不爱胡乱聊天,更不爱看热闹。
再者,这是和他相识以来,她第一次见到有女性陪伴在他身边,两人靠得好近,那双身影多么搭配--这说明什么?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思绪开始紊乱了,反反覆覆都是他说的那一句--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不能、不能……
老店位于巷弄中,依然大排长龙,林明暖很快便捕捉到他们的身影,肩并着肩,排在队伍的最后。
她忍不住要比较,努力想挑剔他身旁的女子,却发现那身影如此雅致,淡粉色系的传统和服,裙摆和袖摆飘着亮橘和鲜红的樱瓣,盈盈而立,虽离了一小段距离,仍可瞧见对方婉约的脸容轮廓。
她应该尊重他的隐私,全然地相信他,应该掉头走开,跟着姊妹们玩乐去。
在心里,她不断地传达出这样的讯息,想强迫自己转身。
但是,当那个男人倾身向烤丸子的婆婆说话,指了指旁边的红豆泥,而婆婆了然地点头,布满皱纹的老脸亲切笑开时,林明暖不由得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里去。
虽然听不见他跟烤丸子婆婆所说的话,但她心里早已清楚。
他会请婆婆把丸子烤焦一些,让外皮变成金黄酥香,然后在丸子上覆盖双份的红豆泥,要厚厚的一大层,他特别喜欢那样的搭配和口感,同样地,也是她最最喜欢的。
上一次他和她一块儿站在那家老店前,吃着热呼呼的烧丸子和烧仙贝,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年前、两年前?或者,在更久、更久之前……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刻,两人的过往在脑中飞舞翻腾,对的、错的、固执的、鲁莽的、奋不顾身的、任性迷茫的,她微微地呼吸,不敢用力,因为胸腔的起伏每一下都是这样疼痛。
抬起手,她捂住嘴巴,不想在热闹的气氛下哭出声来,眼泪却顺着颊奔流,渗过指缝,流进唇齿,教她尝到爱情的辛酸喜苦。
她为他心疼,也为自己心疼。
想勇敢地笑,不愿去思考那么多,但这一次再也当不成鸵鸟了,他说对了一件事--她和他,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
“小姐,你在排队吗?”一对小情侣礼貌地询问,因为她一直站在队伍最后头,没有移动。
林明暖垂着脸,摇了摇头,赶紧从手提袋中拿出面纸擦泪。
小情侣手牵着手从她面前走过,听见那女孩同情地问着:“好奇怪喔,她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我怎么知道?”她男朋友无辜地说。
“哼!你不知道我知道,美女会哭,都是被坏男人欺负的。”
“那她也不用站在那里哭啊。”
“说不定那个坏男人也来排队买烧丸子、烧仙贝,她看到坏男人,心情不好,当然就哭了。”
越辩论越大声,在店外排队的人全被这话题吸引了,纷纷转过头来搜寻那个听说被坏男人欺负、哭得很可怜的美女。
这一边,神岗彻刚付完帐,和浅野优香一人一支红豆烧丸子,同样地想起他的暖暖,和他一样喜爱这家老店的口味,心中被这样的记忆填满,薄唇不禁扬出一道笑弧。
这几天真够他忙了,和“武乐联合”的谈判虽然还有一段时间要熬,但至少从明天开始能有几日空闲,晚上,他会再度确认她飞行的班次,隐约记得,她月底有一趟在东京停留的班,两个人可以再来这里逛逛。他想,她会喜欢的。
跟着,他头一抬,就看见她立在那里。
“暖暖……”
她就在那里,站在瑟瑟的寒风中,脸颊红通通,鼻头红通通,眼睛也红通通,想哭,又不敢放纵。
浅野优香嘴里正塞着一颗烧丸子,把脸颊挤得鼓鼓的,走在前头的神岗彻脚步突然停住,害她差些撞上他的背。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终于发现引起他古怪举止的原因,直觉反应,这位就是让他心不在焉的女主角吧。
为什么哭泣?神岗彻错愕极了,不明白她的泪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