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些时,单少翼打了个盹儿醒来,见孩子已到了瑞香怀里,而惜惜则移坐到车尾,幕幔掀开,痴望着那一串载着棺木的马车。
默默垂泪。
湿了脸、湿了衣襟、湿了裙摆,天黑了,她的泪水依然不止;天又明了,她仍在落泪,仿佛永无止尽般,不停的、不停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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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有草木蒙胧,万壑有碧水争流,峰连山岭,苍松如海,就在那正山腰间,还有一棚巨大的石块斜覆如檐,檐顶清泉沥沥,檐下古木参天,尚有竹屋两三篱,这就是惜惜的居处。
一辆辆马车陆续停在竹屋前土径,惜惜首先抱着孩子飞身落地,边吩咐后头的瑞香。
“瑞香,你领他们把棺木搬到巧石岩,等我把孩子喂饱哄睡了就过去!”
“是,二少夫人。”
“娘娘,吃甜甜。”小男童仰起娇憨的小脸蛋。
“先吃饱了再吃甜甜。”哄着孩子,惜惜走向竹屋,后头尾随着神情怪异的单少翼。
“不嘛!娘娘,”小男童抱住娘亲的脖子撒娇。“先吃甜甜嘛!”
推开篱门,惜惜继续步向最中间的竹屋。“先吃饱。”
“先吃甜甜嘛!”
“先吃饱。”
“先吃甜甜啦!”
推开竹门,“先吃……”双手一松,孩子尖叫着往下坠,单少翼抢前一步及时一把捞住,然后悄悄退出竹屋。
竹屋正中间有一张竹桌,那是他们平时用膳的地方,此刻,有个人背对着她坐在竹桌旁,静静地喝茶。
是个男人,她熟得不能再熟的男人,但是……
“你,你、你……”梗窒的喉咙几乎挤不出声音来。
徐缓的,男人回过身来,不变的长发、煞气的双眉,幽邃的眸底是思念,唇畔是深情的笑。
“我发过誓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的,不是吗?”
终曲
十年过去,武林盟主宝座依然像颗熟透了的梨子般待人采撷,而觊觎的人已不只三两波,起码有四、五个组合在一旁虎视眈眈。
但上官世家已没落了。
自从八年前上官鸿把上官世家交给独子,自己带着妻子到南海离岛隐居之后,为了维持上官世家的地位,上官宇靖居然使出最窝囊的手段,利用自己的俊美仪表又娶了铁剑世家的闺女,再娶黑雾会门主的妹妹,还娶了……
一头大、两头大、三头大、四头大……
结果最头大的是上官宇靖自己,上官世家七位大夫人天天喊战斗,上官宇靖夹在中间七面不是人,孩子一个个生,他的一家之主威严也一日日低落,到最后落得只能躲在凌嘉嘉那儿愁眉苦脸,两人正好凑成一对宝,比赛谁的脸最苦、谁叹的气最多。
最后,当七位大夫人开始争执不不要把上官世家更名为李世家、轩辕世家,或韩世家、柳世家,抑或司空世家,梁丘世家……而无能的上官宇靖全然束手无策之际,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上官宇靖和凌嘉嘉都没想到能再见到的人。
“二弟?!”上官宇靖失声惊叫,以为自己白日活见鬼,差点一溜烟躲到八个老婆身后去。
“很抱歉,不诈死,我就永远无法摆脱上官世家。”季清儒歉然道。
几位大夫人惊异不已,原以为上官宇靖是她们见过最俊美迷人的男人,但眼前冷不防出现的男人虽然没有上官宇靖那般俊美,却是她们所见最富有男性魅力又气势浑然的男人,教人不由得心头怦然、悸动不已。
凌嘉嘉更是痴迷地忘了自己的身分,忘形地想如同未嫁身时那样亲昵地贴过去。
“二哥……”
“大嫂,”季清儒目光冷然。“是你让我下定诈死的决心离开上官家的。”
凌嘉嘉噎了一声,受伤的眼立即涌上一层泪光,踉跄退了一步。
“为、为什么?”
“倘若只是为了义父,我还能忍两、三年,但你却固执地认定我只能爱你、怜你、属于你,打算用你的自私绑住我一生一世!”季清儒摇摇头。“不,打从你嫁给大哥那天开始,我就不再属于你了;当我娶了惜惜那时刻起,我这一生一世便是属于她的了!”
煞白的唇瓣抖如筛糠,凌嘉嘉哽咽地捂着嘴,摇头不想承认他所说的一切。
“但、但我一直爱……”
“大嫂!”季清儒断喝,“我今天不是为你回来的,我是回来……”他转向其他大夫人。“告诉几位大嫂一句话。”
“什么话?”李凤娇脱口问。
严峻的眼缓缓扫过那几位年龄不一,容貌各有特色的大嫂们,季清儒徐步向前将手掌贴印在大理石桌面上。
“上官世家……”手掌若有似无地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收回,季清儒退后一步,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冰冷坚硬的大理石桌仿佛砂堡崩溃般粉落成一堆小山。“上官世家永远是上官世家,明白吗?”
大夫人们脸色惶恐,争先恐后点头,季清儒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大哥请保重!”
话落,尚未待上官宇靖回答,他已微一晃身翩然消失踪影。凌嘉嘉徒然追上前两步,然后绝望地停住脚,神情悲戚语意哀怨地说完适才未能说完的话。
“我一直爱着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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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山下的翡翠镇,原本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淳朴小镇,却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发展成一个热闹非凡的小城市,比之最繁华的商市犹胜几分。
因为十年前,这儿迁来了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儿子和婢女在翡翠镇上落户,丈夫开玉铺、妻子开药铺,两家铺子相邻左右,翡翠镇的发展就是从这两家铺子开始的。
这日上午,翡翠镇口徐步行来一位斯文颀长的男人,肩上挂着包袱,手上提着另一个沉重的大袋子,风尘仆仆。
转进玉药大街,一瞧见那一大群人,他就开始叹气,愈叹愈大声,直到一个十二岁上下的男孩跑过来接手沉重的大袋子,另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抢去他肩上的包袱,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直接跳进他怀抱里。
“爹呀!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啦!”
“怎么?你娘又发作了?”
“对啊!他们等您半个月了耶!”
半个月?
也就是说,从他出门翌日就开始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
男孩尚未及回答,围在玉铺门口的一群人便一窝蜂拥上来。
“季爷,求您帮帮忙呀!我儿子快病死啦!”
“季爷,我家老头子咳了好几天的血……”
“季爷,我弟弟断了腿……”
“季爷,我小叔被毒蛇咬……”
男人一声不吭,直接走进药铺,经过人满为患的柜台再往里,只见同样挤满了人潮的堂屋内,他的妻子侧身坐在最里边,好整以暇地擦拭她的宝贝玉雕像,偶尔扬手挥挥布巾,不耐烦地赶人。
“不诊、不诊,不诊男人,真是吵死人了,麻烦你们快点滚蛋好不好?”
男人站到她身后边,她仍未察觉,直到小女儿出声警告她。
“娘啊!爹爹回来了喔!”
但见他的妻子身躯倏地一僵,旋即手忙脚乱地把玉雕像放到架子上,布巾随手一扔,再一本正经地转过来拍拍桌案。
“快、快,还不快排队,按照顺序来,快!”完全当作没看到丈夫。
男人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从一群抢着排队的患者中间穿过去,再越过两家铺子之间的月牙门来到玉铺后的堂屋里,跟随他们多年的忠心婢女正端着一碗粥哺喂一个一岁多两岁不到的小男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