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赞美了她。
很奇怪,这么简短的一句评语,便令她雀跃不已。
她将背靠在门板上静默了好一会儿,在环视过自己的住处后,明亮的眼瞳逐渐趋黯。
公寓顿时变得好空、好静。
到头来,这个她在三年前买下的地方,还是……太大了。
第七章
有些人,永远不懂放弃为何物。
“老板,你喜欢爵士乐吗?有家酒吧特地从纽奥良请来一个爵士乐团现场演奏,我们一起去听好不好?”
由于两天前的邀约成功,夏侬决定乘胜追击。
“今晚不行,一个旧同事有个聚会,我得过去一趟。”
她迟疑了一会儿,紧接着又锲而不舍地说:“那样也没关系,我可以跟你去,也不介意见见你的朋友,人多反而热闹些。”
他回了她一个微笑,有点莫可奈何,却含着更多的包容。
“我那同事要结婚了,所以弄了个最后单身汉的派对,不能带女伴。”
“噢……”她终于颓然接受再次失败的事实。
这些人有啥毛病?没事干么学老外弄个单身汉派对?
“夏侬!”一名坐在吧台的常客笑着起哄。“约我啦!我今晚有空,老婆回娘家去了!”
她按捺下心中的失落感,换上一贯的豪爽笑容。
“你慢慢等啦!”一掌毫不留情地挥向那粒童山濯濯的头颅。“小心我一状告到你老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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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时过中午。
“五号桌的客人等账单等很久了。”死气沉沉的女性嗓音响起。
“知道了。”裴若津怔怔地瞪着一株绿色植物出神。
她已经迟了一个钟头又四十分钟,连通电话也没有……
“八号桌点的是蓝山,不是曼特宁。”又是语调阴森的一句话。
“嗯。”他随口应道。
她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手机也没不通……
“厨房起火了。”几个字的寒意简直刺骨。
“好。”凤眸转向门口,两道眉毛间浮现了忧心的刻痕。
她在外头过夜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小敏两眼翻白,决定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晓风’的老板可能知道那女人死到哪儿去了。”
裴若津终于回过神来。“小敏,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夏侬那个开精品店的朋友可能知道她人在哪里。”那副失魂落魄的蠢样子看了还真碍眼。
裴若津稍微愣了一下,却不讶异自己的心思被妹妹看穿。
“现在店里人多,我可以晚点再去问以馨。”他有些言不由衷地说。
“反正你在这里也没办法做事。要去就快去,我跟阿杰两个人还忙得过来。”向来只待在吧台后不愿“下海”伺候顾客的小敏不甚情愿地说道。
抛给她感激的一眼,他匆匆地走向门口。“我会尽快回来。”
“裴大哥……”叶以馨略微讶异地看着刚进门的男子,随即展开笑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以馨。”裴若津微微一笑,立刻切入主题。“你知道夏侬在哪里吗?”
“夏侬?她今天没去上班吗?”
“没有。她没打电话来请假,我也联络不上她。她会不会是在其它地方过夜?”这个问题引来他胸口一阵烦闷。
她笃定地摇头。“就算玩得再晚,夏侬也会回她的公寓。”
他感到稍微舒坦了些,心中的焦虑却不减。
“她经常在晚上出门?”他突然问道,眉头再度拧起。
难怪她对所有的夜间活动了如指掌。
“夏侬有不少朋友,而她也不太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她谨慎地看他一眼,注意到那罕见的不善脸色,反应甚快地又补充:“不过自从替你工作又开始当义工之后,她就不太常在外头玩到三更半夜了。”
她侧着头想了一下,不禁也担心地皱起了眉。“昨晚她要我陪她庆生,可是我妈妈的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没去。我猜她跟其它朋友在外头玩了整夜,现在大概在睡觉,不过她应该会接电话的,这实在有点奇怪……”
“昨天是她的生日?”他难掩讶异地反问。
履历表上的出生日期霎时跃入脑际。昨日她约他上酒吧时,他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只当那又是她的惯性邀约之一,却没想到竟是她的生日……
“嗯。”她顿了一下。“我想我还是去她家看看好了。”
“我会去。”他很快地说道,或许有点太快了。在对上那双夹杂着好奇和诧异的眼睛时,他又接着说:“你的店里还忙着,我找到她的时候会给你打个电话。”
叶以馨看了看正在试穿衣服的三位顾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对了,裴大哥。”在他要离开前她又叫住他,接着自收款机旁的抽屉拿出一把钥匙。“这是夏侬公寓的备份钥匙,我怕她或许真的生了病什么的,你带着,预防万一。”
“谢谢。”
夏侬缓缓地睁开双眼。
窗外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世界看来一片美好。
她只想死了算了。
膀胱感受到的压力使她不得不奋力爬出被窝,只不过她每移动一吋,脑袋就像被人拿铁锤重槌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令她畏缩地把脸皱成一团。
她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几乎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她总算到达了与卧室相连的浴室。在纡解了生理需求后,她伏在洗手台前,用冰水泼了泼面颊,抬头看见自己时吓了一大跳。
真恐怖……皮肤黑的人居然也能苍白得像鬼一样。除此之外,她的双眼充血,眼眶下多了两片黑影,嘴唇也干得快龟裂,喉头还有呕吐过后遗留的酸味。
“你可以跟那个阴森的‘西瓜皮’结拜为地府姊妹花了……”她在自言自语时又发现嗓子粗得像砂纸。
无法再忍受自己的尊容,她打开镜子,在后面的橱柜上找出一个小纸盒。
“太好了……连阿司匹林也没了……”瞪着空空如也的盒子,泛灰的脸孔再度扭曲。
她丢下纸盒,摇摇晃晃地回到卧房时,却被占据了卧室门口的高大身影吓得往后跳,手肘也因此撞到衣柜,痛得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
“老板……”她揉着痛处,粗嗄的声音不但低哑无力,更像某种动物的哀嚎。“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裴若津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吸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肌肉在看到她安然无恙时稍微松懈了下来。
“我按了好几次铃,没人来应门,后来我发现门没锁。”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稍早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备份钥匙就能进门时,简直吓坏了。
她瑟缩了一下,顿时觉得他说话像打雷般,使得她两边的耳膜嗡嗡齐鸣。
常识告诉她,这是宿醉的诸多代价之一。
“门铃坏了,我猜我昨晚忘了锁门……”她皱着脸有气无力地说着,异常迟钝的脑子使她压根儿未察觉他言语中的隐隐怒气。
“老板,麻烦你说话小声一点……”
他一语不发地朝她走去,当她迎上他的目光时,倏地瞪大双眼,在瞬间忆起了自己此时不堪入目的外表。
天哪,她不但没化妆,此时的模样简直就像直接从恐怖片走出来的女鬼!
低呼一声,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力让她火速跳上床,用棉被把自己的丑态遮盖起来。
“我毁了……”被子下传出痛苦的呻吟。
真的毁了。居然在这么丑陋的时刻被老板看见……呜……这下当老板娘的希望真的完全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