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约定是联系他们之间唯一的桥梁,约定既存,他才能每个周末都见到她,听她说话、看她微笑。一但这个约定消失了,她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他家,他或许还见得到她--但只限于医院。
在医院里,她只有一种身分--就是高仲威的女友,是他不该觊觎的女人!但叫他怎能忍受这种只能远远望着她,却无法靠近她的折磨?
种种思索之下,让他的私心战胜了良知。他宁愿让她将来恨他,也要继续霸占着她。
在高仲威完全康复下床行走之前,他不会将她还给高仲威!
第五章
“仲威!”
纪梦棠浅笑着走进高仲威的病房,想和他分享自己获得钱宁程青睐的事。
“你到哪发浪去了?”然而高仲威一见到她,扭曲的薄唇吐出的却是这等伤人的话。
“仲威?!”纪梦棠倒抽一口气,震惊地望着坐在床头的他。
经过两年的手术和治疗,康焱丞替他接回断裂的神经,修补破裂的脊椎,虽然他还是不能下床行走,但他的上半身已经能够活动,而且能够自行坐起来了。
然而长年瘫躺在病床上磨光了他的耐性,他变得脾气暴烈且愤世嫉俗,稍有不如意就向身边的人发泄,而那些可怜人若不是他的父母,就是纪梦棠。
当初说过会永远感激她的话,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每回她来,他总是对她刻薄挑剔,不是恶毒地嘲讽就是酸溜溜地挖苦,让她难受万分。
“仲威,你怎么这么说呢?!”他的话太伤人,纪梦棠的眼泪立即像水滴般滴答落下。
“难道不是吗?瞧你那张嘴抹得那么红,裙子短得要命,活像送往迎来的应召女郎,还有你身上洒了这么多呛死人的香水,不是发浪是什么?”
康焱丞在门外听见这番恶毒的话,双拳捏得死紧,心口阵阵抽疼,几乎想冲进去痛骂不知感恩的高仲威,然而他不能!
一方面是碍于医师的身分,不方便介入别人的“家务事”,一方面是他答应过纪梦棠,绝不泄漏他们之间的秘密协议给第三个人知晓,所以他一直守口如瓶,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即使他唯一的门生许宽厚,他都未曾提起一个字--虽然他隐约感觉到,宽厚可能已经察觉到他和纪梦棠有某种特别的关系。
于是他竭力忍住没有冲进病房,只是咬紧牙根站在门外,默默忍受心爱的女人在门的另一侧受委屈。
“仲威,请你说话时稍微顾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今天穿成这样是因为面试,不是去玩乐!”
她严肃地说完,接着面容一缓,微笑着柔声说道:“仲威,你知道国际服装设计大师钱宁程吗?他竟然主动打电话给我耶,我刚才和他碰过面,他要我下个星期一就去上班,我想我一定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宝贵的经验。”
高仲威身上的刺依然没有收起。“哼!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顺便讽刺我这个整天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的无用之人!”
“不是这样的!我--”纪梦棠又气又累又伤心,他为何每次总要曲解她的意思,将她说得像个现实虚荣、淫荡下贱的女人?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重演,她累了,再也承受不住了!
“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她哭着转身冲向门口,高仲威这才紧张地喊道:“梦棠你别走!别离开我!”
高仲威软声祈求,完全没有刚才的恶毒与威风。
纪梦棠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只是低着头低声啜泣,任由泪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她体恤他终日躺在病床上的痛苦,所以总是尽可能地让他高兴,不与他争执,但他却得寸进尺,不断地用更难听的话语来讥讽她。
“梦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我只是……很怕失去你!”他哽咽地说着,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完全没有安全感!你这么美,外头一定很多男人想追求你,我虽是你的男朋友,却只是一株枯萎的野草,别说保护你,就连下床走路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我说这么难听的话,全是因为害怕失去你,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你原谅我吧!梦棠,过来我身边--”
他朝她伸出手,但纪梦棠既没转身,也没走向他。
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就可以任意说那些难听的话来伤人吗?她是人,不是木头啊,她会痛也会受伤,他为何只因为自身的不如意,就把气出在她身上?她活该这样被糟蹋作贱吗?
最近她一直在认真思索一个问题--她对高仲威的爱究竟还剩下多少?她真的害怕,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所剩无几。
这两年来,他的表现太令她失望!因为他身有残疾,所以大家都无条件地顺从他、宠让他,无论他说了多么过分恶毒的话,也没人会和他计较,所以他才愈来愈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像个任性的孩子般乱发脾气。
见她不言不语也不转身,高仲威知道这回她真的动了气,语气也更加卑微。
“梦棠,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你了,如果连你也不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对你乱发脾气?或许……我该请康医师停止治疗,让我瘫痪一辈子算了!”他猛捶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
“不--”纪梦棠一听,急忙转身劝道:“你不能放弃治疗,多少人为你尽心尽力、劳累奔波,你不能辜负大家对你的关心!”尤其是她,她为他所作的牺牲不是他所能了解的!
“你都不要我了,就算我好起来又有什么用?”高仲威像个撒娇的孩子,甚至眼眶含泪。
“我怎么会不要你?只要你肯继续接受治疗,我也会像现在这样常常来看你,我不会让你孤单寂寞的!”
“真的?你永不离开我?你能保证,你会永远爱我吗?”高仲威急切地问。
“当然!仲威,我当然爱你,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太好了!我也爱你,梦棠!”高仲威像个孩子般高声呼喊。
康焱丞一直站在病房外,默默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扇门内是一对恩爱的情侣,而他呢?只是一个连门都无法踏入的外人。
他凄怆一笑悄然转身,将两手插入医师白袍的口袋里,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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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打工之后,纪梦棠才知道什么叫做分身乏术、焦头烂额。
为了求取好的工作表现,不让青睐她的设计大师失望,同时也为了学习更多实际的经验,她不管什么东西都去学,任何事都愿意做,从不喊苦。
研究所开课之后,她得同时应付课业和工作两头,虽是打工,但她认真努力,不愿让人以为她是存着好玩心态来晃晃的。
偏偏最该鼓励她的高仲威依然三天两头闹脾气、使性子,她在公司、研究所和医院间来回奔波,还不时得安抚她那任性男友的脾气。
现在她不只像蜡烛两头烧,她觉得自己根本已耗尽所有的元气与活力,再也没有法子支撑下去了。
在这种忙碌紧绷的生活中,周末和康焱丞的相众,就成了她逃避现实与放松心情的唯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