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窜过她眼中的,或许繁华、或许绚烂,也有的就只是一夜苦思后的所得,在经过他亲手铸造雕塑出后,另一片她尚未碰触过的天地静呈在她的面前,就在这时,会场中,唯一一个没有标示价格的作品,一朵以琉璃铸成的红色花朵,不经意地入侵她的眼帘。
穿过人群,那朵罂粟,就这么伫立在角落里凝视着她,鲜妍的花瓣在灯光下红艳地盛绽,透视着她心中最不愿忆起的脆弱。
在走向它的在那一瞬间,在她记忆中,所有曾与陆晓生一块拥有的过去霎时复活,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她像是被外头的雨丝淋醒般,终于明白在她心底,那个她始终都不愿透视的事实。
不管走了多远,或是过了多久,只要她的心还留在原地,还是留在心房陷落在爱情里的那一年,她就哪都不能走,只能像是守信南归的雁鸟,哪怕路遥千里,在冬日来临前,她还是得振翅飞回温暖的南方。
那一夜,绵绵细雨笼罩住了整座台北城,就像十七岁离别的夏夜。
同样的这夜,春末的富良野,夜晚的天际,澄净得像是经过雨丝洗过,天空的星子明亮如旧。
舟车劳顿过后,返回继父旧宅的陆晓生,坐在廊上看着这片在他年少那一段日子里,总是在他最需要抚慰时陪伴在他身旁的花田。
“爸。”
“嗯?”坐在他身旁的继父,边应边替他倒了杯啤酒。
“我迟到了吗?”要是如咏童所说的,早一点回去找她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他为什么当年要那么坚持把所有的债务全都还完,并在有点事业后才去找她?
看着那张自责的脸庞,继父伸手轻拍着他的肩。
“你只是个负责任的孩子。
“可是我也让她等了太久。”他的语气中难掩自责。
继父将冰凉的酒杯放至他的掌生异,“只要你曾付出全心全意,就算无法永远,那仍会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难道就只能是回忆而已?
静看着星空下幽暗得看不清的花囚,此时此刻,在他眼前奔跑跳跃着的,全是当年穿着制服的那个少年与少女,他想,这种向往一份纯真爱情的情怀,或许会一直跟着他,尽管它看似并不存在,但他知道,时光带不走它,也不会消散。
“为什么每个人都忘不了初恋?”将已微微苦涩的啤酒大口咽下喉后,陆晓生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份苦涩,似乎也沉淀至他的心底。
继父沉吟了一会,将掌心轻拍在他的头际。
“或许是因为,它总是那么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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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清晨,缠绵的春雨雨势总算稍歇。
大清早就坐在客厅里边抽烟边喝咖啡的贺氏父子,两人无神的双眼下,皆挂了一层黑眼圈,眼看婚期将近,堆积如山的婚礼杂事,此刻却遭他们抛在身后置之不理。
说实在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人有心情再去管什么婚礼大事,目前他们只想知道,楼上的那对母女,究竟是谈得怎么样了。
睡了一夜后,清早醒来就一直枕靠在母亲膝上的咏童,凝视着窗外经过一夜雨后又是晴的好天气。
“妈,你都不问我吗?”
“问什么?”郭蕴眉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
问她以后会不会后悔、愿不愿意承认她很胆小,还有她是不是一个拿得起却放不下的人……
郭蕴眉拍着她的脸蛋问:“你知道为什么妈妈都不问你关于陆晓生的事吗?”
“为什么?”
“自从你当年不顾一切偷了护照从伦敦飞回台湾时,我就决定,无论以后你们俩的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不过问。”郭蕴眉偏着头遥想当年,然后对着她笑笑,“因为你长大了,懂得也多了,你不需要有人在你耳边对你说什么是对或错,因为不管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对还是错,最终也只有你才能下结论。”
咏童不禁垂下眼眸,“可是万一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呢?”
“你会不会怕后悔?”郭蕴眉将她拉起坐正,认真地瞧着她愁绪写满睫眉的脸。
“当然会。”
“那就尽量不要选错路啊。”生性乐观的她,对任何事的想法都很简单。
“可是——”
“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郭蕴眉抬起一手打断她,“你现在想的人是谁?”
此话一入耳中后,在咏童的心底,立即浮现出那一抹最是想念的身影,她张大了眼眸,动弹不得地困坐在原地。
郭蕴眉看了她的反应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就是因为答案很简单,所以妈妈才不过问。”果然有血缘,跟那对父子档一样都是想太多。
一叶障目,没想到在撇开了那么多的想太多之后,原来烦恼根本就不是烦恼,在回想起那抹身影时,在她心底升起的,并不是懊悔相遇的心情,而是种感激的心情,因为有些人就算是耗尽了一生,也没办法寻找到那一份单纯的爱,而她,却在那么年少时就已拥有……
“姊,你的礼物。”贺咏正敲了房门两下后,一脸紧张地探头进来。
“谁送的?”她呆愣愣地看着被放在她腿上的小木箱。
“晓生哥哥托人送来的。”脸部表情很僵硬的他,像是痛下了什么决心般,两手用力地拍拍她的肩后,接着就急急忙忙地走下楼。
搁放在腿上的精致小木箱,沉甸甸的,中间的部分还用色彩美丽的和纸包装起来,郭蕴眉在她迟迟不看他送了什么时,按捺不住好奇地在她身边催促。
“不拆开来看看吗?”
深深吸了口气后,鼓起勇气的咏童,小心地拆开和纸,一打开箱盖,她登时呆住了。
静躺在碎纸中的琉璃,像颗刚掉下来的眼泪,而在这颗晶莹的泪珠中,封藏着一朵遭人采摘下来的白色罂粟。
一张小信签置在其中,咏童颤抖的指尖,缓缓滑过上头熟悉的字迹。
★原本,我是想在这封信里写上百年好合这四个字的,但我做不到,因此,我将这朵遗忘封起来学你等待。
这一次,换我来等你,十年、十三年、一辈子,我都等你。★
小木箱猛然遭人塞进怀里,郭蕴眉无百地看着自家女儿,一骨碌地自地上站起,直奔向浴室忙着梳洗,她想了想,将木箱盖好收起,转身打开女儿的橱柜,拉出个旅行箱后,在里头放进了几件衣服。
当赶时间的咏童打开房门冲至楼下时,站在楼下客厅的郭蕴眉一手拿着她的护照放至她手上,另一手则顺便帮她披了件外套。
贺之谦则是含泪地拎着行李走至家门外,帮她把行李放进后车箱。
另一张看起来有点陌生,又不觉得很眼熟的笑脸,则是在她踏出家门时,亲自替她奉上一张更改过日期的机票,与一纸写满详细地址电话的字条。
“姊,快点,我们要赶飞机!”将车开来停在家门前的贺咏正,边打开了车门边催促。
突然感到每个人的默契都跟她好到家的咏童,怔怔地看着从不曾这么同心协力过的人们,不知该说什么的她,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贺之谦将她轻轻往前一推。
“去吧。”
她边跑向车门边向身后挥手,“我到了北海道后就打电话回家!”
当房车开出小巷后,郭蕴眉这才想起家门口还杵了个特地来这转交物口叩外,还附赠机票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