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果然!
江喜多凑上前,道:“要我帮你可以,不过,每解决一桩,就必须抵掉我一个月的卖身期。”
“你--”他霍然站起身,指着她,气急败坏,“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趁人之危,要占这便宜!”
“你肯是不肯?”
“江喜多,你不要得寸进尺!”
“唉!我连寸都没有得到,怎么进尺?”
“你……你……”教他又气又钮i可奈何。
可也没办法了。
“好吧,抵一个月就一个月!”
“那好!”江喜多拍拍手,笑咪咪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一个不好,也许八匹马就追得上了。所以,少爷,还请您写个声明,划个押。”
“你--”
那张笑脸,笑得如花,那么明艳,又那么可恶。秦游方胸口一会儿鼓动,一会儿沉跌。
“喏。”江喜多递上纸笔。
秦游方禁不住,捉起她的手轻咬了一口。
第六章
情况是乱得不能再乱,一片狼藉。
四处可见裂竹断木,棚民居住的竹棚倾塌了大半,竹尸木骸丢散得到处都是;剩下的,有些亦没了遮顶。
多名棚妇抱着、背着幼小的娃儿,忙着捡拾那些竹尸木骸。娃儿的哭声这里起,那儿落,夹杂一些棚民激动的咒骂与愤慨。
监工们持着长棍刀枪,严密的盯守着,团团围成一道结实的人墙。
因为上次的乱子,山场多派了一倍有余的监工驻扎。平静不到几日,龃龉又起,吴炎下手毫不心软,心存报复,都针对棚民的棚屋下手,让他们无处可居。
棚民群加愤慨,更加骚乱起来。吴炎命令监工强制镇压:手无寸铁、屋棚又被捣毁的棚民虽然满腔愤怒,初时暴动窜乱得厉害,渐渐便被压制下来。
但那怨怒还在的,怒火伏流,时时会再爆发,说不定何时更大的骚乱又起,又动荡起来。
两次乱子,包山租垦的吴炎自是损失不小,更不肯轻饶闹事的棚民。
“吴爷,这般再闹下去也不是办法。”秦游方一到,便找上吴炎。
“秦少爷,不是我吴炎不讲道理,您也看到了,这些刁民实在太无法无天,不好好教训怎行!”吴炎咬牙切齿,激动得口沫喷飞。
秦游方瞥一眼江喜多,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法子。
“吴爷,”江喜多先给脸三分,说道:“您说的极是。不过,再这样对峙下去,棚民罢垦,苗地又毁损,吴爷的损失只怕更大。”
吴炎抬抬眼皮,瞅他一眼,仍忿忿不平。
“就当是白花花的银两给丢到河里去,我也要那些刁民尝尝厉害!”
“何苦呢,”江喜多微微一笑。“生意人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吴爷,如果这事能妥善解决,何必要赔上那些银两?”
“哦?”吴炎飞快看看江喜多,又看看秦游方,狭细的眼睁开起来。“秦少爷有什么好法子?”
“我们少爷的意思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解决这件事需要吴爷和棚民们各让一步。”
“各让一步?”吴炎皱起眉。
秦游方道:“如果吴爷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如何?”
秦游方既是山主,又放话说可以不损害他的利益解决此事,吴炎稍稍犹豫片刻,便点头答应。
“好!秦少爷如果有什么好法子,吴炎就听您的。”
“那么,就请吴爷随同我过来。”
秦游方的心其实七上八下,不知道江喜多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悄悄警告她道:
“把话说得那么满,这件事如果你给我办砸了,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江喜多眉梢斜飞,很快瞥他一眼,道:“你可也别忘了,这件事办妥了,抵消我一个月卖身期。”
秦游方没好气,白她一眼,当作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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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喜多让人把闹事的棚民代表找来,约莫有十来个人,又特别交代把妇孺也一起带来。
棚民们放心不下,也关心此事,一伙人全跟过来,黑压压的一片,小小一块空围挤满人。
吴炎脸色铁青,棚民们也满脸愤怒怀疑,个个握紧拳,咬牙切齿。
不时有娃儿的哭啼声,及娃儿娘亲劝哄的嘟喃声。
“孩子怎么了?一直哭不停。”江喜多走近一名抱着小娃儿的棚妇。那娃儿不停啼哭,脸儿都胀红。
“肚子饿,一整天没进米水了。”棚妇十分无奈的哄着小孩。
江喜多摸摸娃儿因过度啼哭而透红的脸,叹口气,摇头道:
“大人间的争吵怎可饿着小孩。吴爷--”转头朝着吴炎说道:“您看娃儿饿得都哭了,是不是让人煮些咸粥给娃儿填填肚子?”
这太突然了,没人预料到,不仅吴炎错愣住,连棚民们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秦游方也觉得意外,不自觉的凝深了眼眸,目不转睛盯着江喜多。
“吴爷?”
众多双眼目望向吴炎。
吴炎回过神,不知道江喜多究竟在搞什么把戏,瞥瞥秦游方,见他似乎没异议,便点了点头。
顿时响起一阵嗡嗡杂声,棚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起了一股小小的骚动。
江喜多笑一下,轻脆说道:“听到没?吴爷让大家煮些咸粥,别饿着娃儿了!”
立刻有几名大汉抬出了一个大锅,就地生起火烧起水:又有两名大汉搬出了大箩的青菜及肉和米。
江喜多拍个手,大声吆喝:“多煮一些,大家都填填肚子。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好谈事!”
大汉们升火烧水,孩子们被引起注意力,停止了啼哭。带着小孩的棚妇,脸上有了笑容。一些棚民因为棚屋被毁坏,也有些时没进个水米,不禁吞了吞口水,大家又是我看你你看我的,脸上的敌意明显少了些。
秦游方心中惊诧万分,瞧了又瞧江喜多。
就那么几句话,给吴炎做了面子,又得到棚民的一丝好感。
只听江喜多又轻脆说道:
“我们家少爷身为山主,责无旁贷;吴爷也很诚心想妥善解决这次的纷争,与各位好好谈谈。”
她停一下,扫了众人一眼,才继续说道:“不可否认的,这次纷争,吴爷蒙受不小的损失--”
“那是他太过苛刻遭现世报!”有人大声喊起来。
“没错!”立即有人附和,嗡嗡的,七嘴八舌响成一团。
吴炎脸色一沉,表情相当难看。
“大家安静一下!”江喜多比个手势,要棚民们稍安勿躁。;闹大家先别激动,冷静一下!不管先前有过多不愉快的纠纷,事情总要解决的,吴爷都亲自在这里了,还不够诚意吗?”
“这话似不是没道理。”左近一位棚民点点头。
“是啊,这位小哥的话有道理,大家听听他们怎么说。”
因先前的作为赢得了棚民几丝好感,所以这会多半人也不再鼓动,安静下来。
江喜多点个头,朗声说道:
“吴爷与我家少爷商量过了,要解决这件事,大家要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什么意思?”棚民又七嘴八舌起来。
“就是吴爷与你们大家各退一步。”江喜多微微一笑。
粥熬滚了,米香四溢;又丢进碎肉熬滚,再加上青菜,香味弥漫,让人血脉不安窜动,直吞口水。
“粥煮好了吗?”江喜多转头询问。
“还不够稠呢。”掌厨的汉子往大锅里加了调味,搅拌一下,肉香菜味四溢。
“成了。先盛碗给娃儿,孩子都饿许久了。”
江喜多亲手盛了碗菜肉粥,端给那名棚妇,让她喂娃儿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