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我去唤小翠进来--”
“唤她小丫头进来做什么?”秦游方压住她手背,要她逃不了。“让她替我擦背擦身吗?我们同是男儿,岂不更方便些?”
“可是--”
“又可是了!瞧瞧你,一脸土尘。你自己说吧,是你替我抹脸抹身呢?还是我为你抹脸抹身?”
“这怎么成!”江喜多差点惊跳起来。
“什么不成?”
“呃,我是说我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小翠来服侍少爷--”
“江喜多,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底下人这么跟主子讨价还价的。要不,我也不支使你了,你便搬去跟瑞安--”
“不行!”话未说完,江喜多便跳起来。
“又不行?”秦游方挑挑眉,嘴角微扬。
江喜多咬咬牙o/心一狠,把水盆中的毛巾拧干,轻轻捧住秦游方的脸庞,替他抹净脸。
手指的感觉冰凉又热燥,稍一使力便黏住似。
他目不转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她。她不敢对上他的眼,竟如作贼般心虚。
“你以为你是在抹铜镜吗?”秦游方忽然开口,叹口气。“看来你真没伺候过人。来……”
反手一扳,攫住她,取过脸巾,轻手轻脚替她抹拭掉脸上的尘灰。
“啊!”江喜多不安的挣动。
“别动!”他捧住她脸儿。
他的气息拂上她的脸。避不开那侵袭,她唯有放弃的闭上双目。
任他了。
他二世忽然心血来潮,礼待下士--对!他并不知她的身分,未识她的女儿身。
她安心不少。睁开眼,见他怔怔望着她,目光古怪,心头不禁怦跳一下。
“少爷?”这声少爷,她竟也叫“顺口”了,不禁对自己暗暗摇头。
秦游方震一下,丢下脸巾说道:“我累得很,你帮我捶捶背。”
不要她抹背了?
江喜多悄悄松一口气,走到秦游方背后。
即使隔着衣物,但双手揉按着那厚实的肩膀,触手惊心,江喜多蓦地胀红脸。
心中万幸,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困窘的羞红。
秦游方闭上双目,眼帘映满江喜多不意流露出的这些那些的娇柔妩媚。
若是她换起了罗裙,会是怎生娇美?
若是她抹上困脂水粉,会是怎样娇艳?
若是……啊,若是。
数日之前,他还那般恶她,百般报复;不过一日之差,而今他满心满眼是她。
如此心猿意马--
一坛女儿蜜,就这么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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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喜多将那张捺印有朱府大爷指印的借据,平展在朱府大厅的红木桌上时,朱大爷一张油光脸简直胀成了猪肝紫。
“这……这……”他指着那张“借据”,结巴得连吐了两声“这”,瞪凸了眼,根本不敢相信。
就连那个老挂着一脸无事笑的朱府管家,从容和善的笑脸也掉了下来,睁大老眼,嘴巴张得老大。
“朱大爷,您瞧清楚了,这可是您亲手捺下的指印。”秦游方竭力忍住不断窜起的惊叹,及将江喜多抱起打个飞旋的冲动。
一半里还有惭愧。
在他糊里胡涂上了朱大爷的当的同时,她却聪明的看出朱大爷的不怀好意,设计取得了朱大爷的指印……
唉,唉!
这等机敏,这等识见,他秦游方哪比得上!
不禁要折服……
“这根本……根本是……”朱大爷指着借据,翻白着眼,偏说不出话。
“这根本是当日朱大爷您亲手与小侄签定的文约。”秦游方微笑替他接下去。
以牙还牙。为了教训朱大爷,江喜多拟写的借据上,足足把当日朱、秦讲定的数加了一倍。
秦府是徽州城数一数二的木材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朱大爷无法像打发平头百姓那般将秦游方打发掉。
明知是着了道,但借据上清清楚楚按捺有他的指印,闹到官府也抵赖不弹,朱大爷只得认了。
他掀起眼皮,恶狠狠的瞪瞪江喜多。
都是这臭小子!
亏他朱某精明一世,这回竟栽在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
“朱大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游方自然信得过。这事也不急,就看朱大爷什么时候方便再说好了。”秦游方起身,慢条斯理收起借据。
“哼!”朱大爷闷哼一声,一肚子乌烟瘴气。
“不过,朱大爷,您也知我们做生意照文契行事,朱大爷什么时候方便还这条款都无所谓,可照文契,这月利三分可要照算。”
“什么?!”朱大爷大吃一惊,猛站起来。
月息三分?!简直吃人!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莫怪我没提醒朱大爷。”
朱大爷与管家互望一眼,神态狼狈,灰头土脸的。
秦游方客气的行个礼,携江喜多离开。
出到大街,他再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瞧见朱大爷那表情没?真是痛快!”拉起江喜多的手。“喜多儿,你真是了不起!”
喜多儿?!
且这般牵拉她的手!
“少爷!”他二世莫要有断袖之癖才好。“我这是为‘赏’办事,值不得您称赞。”挣脱了手。
“抵卖身期一个月是吧?喜多儿一点都不肯吃亏。”
又是“喜多儿”,要她哭笑不得。
“少爷,您别叫我什么‘喜多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是个姑娘呢。”
“怎么会呢!”秦游方俯近,试探的望望她,道:“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你--”故意停顿一下,别有意味。“你的聪明机敏、足智多谋呢?”
“少爷过奖了--”
“别叫我什么少爷了。你出身文士之家,原与我相当,就叫我声‘秦大哥’好了,我就直呼你‘喜多’。”
“这怎么行!我毕竟是下人,礼不可僭。”
好句“礼不可僭”!
她江喜多起码僭越了十条八条礼法,还大言不惭跟他说礼法!
他噙着笑,也不说话,只是斜眸睇着她。
若是他正眼瞧也便罢,他偏不,似乎存心的拿眼角瞅她,仿是有何意味,透着股暧昧。
瞧得江喜多透不过气。
“少爷,您跟我拉关系也无用,该抵消一个月就一个月。”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呃?”
秦游方愣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他为了啥那么开心,竟笑得泪都溢出来,笑得全身都在震荡似。
从她“潜进”秦府以来,江喜多从未见过秦游方笑得如此开怀,孩童似的敞开心的笑颜。
那张俊颜,因为颊颚的牵动,展现出轻松的表情,别有般魅人的神气;双眸沾染了笑意,满得溢出来,一靠近便被淹没。
她呆一下。
那一下全然不提防。
“哈哈!喜多,没想到你如此风趣、讨人喜爱!”他拍拍她,目光一瞅,瞅进她眸子里。
“唉!”又是一眼,神色不无可惜。“你这般讨人喜欢,若是名女子就好。”
俯低脸,窥探她的表情。
江喜多心猛跳一下,一时没能提防住,不自在的转开脸。
“你说是吧?喜多。”他又挨近。
“当然不是!少爷,您今日开心得过,莫要开始胡言乱语。”
他字字试探,句句撩虚实。她不明他用意,索性来个装聋作哑。
就让她只当他是胡言乱语吧。
他该当好好想一想,该如何让她心甘情愿的承认。
承认她江喜多是个“她”。
承认她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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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们最重视的秦家风水一事,草率马虎不得。江喜多要秦游方打探好城中有名望的堪舆师。兹事体大,秦游方不敢怠慢,惟江喜多的话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