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人证。”朱夭若闷声道。“我原本以为自个儿是在发梦,就连肚子上的脚印都可以推说是鬼踹的;可容婧天天在我的耳根子旁喳呼个没完没了,好似怕我忘了那一晚的事,我哪里记得自个儿做了什么?我以为我是在发梦啊!倘若知道那不是梦,我岂敢如此放肆?”
天晓得他有多后悔……他羞愧得没脸见人,更别提要他去见小姐了。
“哦……”廉铎点了点头,凑近他一些,问道:“那……梦中的情景呢?”
“那是……”朱夭若饮眼思忖着,当他将梦境里的女子换上小姐的脸时,他的心不由得狂跳一下,该死!莫怪当时的触感竟是那般真实,因为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啊……
廉铎睇着他涨成猪肝色的脸,不禁推了他一把。“到底是怎么着?”就连事后回想,他都能羞赧成这副样子……可见事发当时,他有多么地放肆了。
“别问了。”朱夭若又羞又恼地侧过脸。
这种事他怎么能说?打死他也说不出口……他真的以为自个儿醉了,他没那心思的,他只是……
廉铎睇着他为难的侧脸,不禁以老大哥的姿态往他的肩头一搭。
“夭若,咱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吧?”他突地问道。
朱夭若回头,狐疑地睇着他。“你为何提起这件事儿?”
“大哥对你好不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朱夭若压根儿不领情,眯起幽深的黑眸瞪着他,只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同你说……”唉唉!这事儿还真难开口。“你知道的,那个……”
“我知道什么了?”朱夭若不禁发噱,有点哭笑不得。“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犯不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难不成廉铎是瞧他心情郁闷,特地想要逗他发笑?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他还客气什么?“我想,你定是对小姐动情了。”
“嗄?”什么?!
“这可不是我胡思乱想的,而是有根据的。”他轻咳两声才道:“依你的性子,尽管是在梦中,你也不会造次的,是不?”
“但我以为那是梦,我自然是……”倘若他知道那个女子就是小姐,他就算有一百颗胆子都不敢这次。
“话不是这么说的。”还有太多太多的事,多得不胜枚举,但每一桩、每一样都可以说是铁证。“你太在意小姐了,无论是小姐要寻找美少年,还是放纵容婧丫头……你满脑子都在算计着要如何逗小姐开心;若是小姐不睬你,你便如丧考妣,窝在房里,哪儿也不去。”
“这是应该的,因为小姐待我……”
“小姐待你可真是有够好的了。”
外头传来的嗓音打断了朱夭若的话,他抬眼探去,见着廉硕走了进来。
“就说小姐偏心,就算你赖在这儿,什么事都不做,她也不会差使你。”
“那是因为小姐不想见着我。”他没好气地道。
以为他喜欢这样不成?他知道府里有不少事得忙,原本人手已经不足,倘若他现下又闲着,还拉着廉家兄弟不干活……几天没踏出房间,不知道外头乱成什么样子了?
“是你不想见着小姐吧?”廉硕走到两人面前,索性往桌上一坐。“我这几天跟着小姐里里外外地跑,瞧她就和以往一样,只有你好似没脸见人似的,窝在这房里……说穿了,你根本就是在偷闲吧?”
“啐!”朱夭若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
偷闲……他的眼睛是出了问题不成?他哪里像是很闲的样子?
压根儿不知道他心里乱成一团,方才听廉铎胡说八道,就已经够令他头疼了,如今还多了个廉硕。
“我说小姐真的相当疼你。”
“是吗?”朱夭若冷冷地续道:“你倒是说个理由来听听,别再说什么小姐见我偷闲也不会吭一声之类的蠢话。”
难道廉硕真的不知道他和小姐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发生这种事后,要他怎么有脸见她?他知道不能继续这样子下去,自个儿定要去向小姐陪罪,但……再给他一段时日吧!
现下的他,真是羞得不敢见她啊。
“就好像……”廉硕思忖了一会儿才道:“小姐向来不会管我们上妓馆,却对你相当严厉。”
“这是什么理由?”朱夭若不禁发噱。
“我是说真的!你也知晓小姐的性子向来随性得很,不会过问下人到底去哪儿了,可她偏偏十分注意你;记得那日你醉倒在青楼里,小姐可是气得一整天都没用膳呢。”
“那是因为你们生性好色,她早巳见怪不怪,而我……”真不知道廉硕在想什么,亏他竟能说得口沫横飞,好似真有这么一同事。
一个说他对小姐动了情,一个说小姐疼他入骨……现下是怎么着?好似他们真的看对了眼,只是双方皆不知情……啐!又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亏他们俩想得出来。
“这话说得不对,咱们是色大胆小,只敢上青楼,不似某人有色也有胆,居然连主子都敢推倒在床榻上……”廉硕边说边点着头,煞有几分赞赏之意。
“你!”没事把话题转到这上头作啥?嫌他不够烦吗?
“不提这些,我来这儿是要告诉你,有人上铺子提亲了。”廉硕压根儿不睬夭若的反应,径自说道。
“哼!这又怎么着?”朱夭若掉头不睬他。
小姐长得美若天仙,有人上门提亲一点都不意外,而且……依小姐只贪恋美少年的个性,提亲的人一定会败兴而归。
“不怎么着,只是小姐没赶人,反而留下对方。”
“嗄?”朱夭若猛地回头。
“谈得可起劲呢……”廉硕轻描淡写地道,然而话未完,便见着一抹人影飞奔而去,他不禁喊道:“夭若!小姐不准你踏出门,你……”
“不用叫了,见不到人影了。”廉铎没好气地打断他。
“啧!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主子倘若真要出阁也轮不到咱们置喙,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廉硕不由得发噱。
廉铎若有所思地睇着门外,不由得摇头晃脑起来。
唉唉,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地清楚明了,却只有身陷其中的人不明白;他都说得这般清楚了,夭若却是打死也不相信,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不管他了!
第八章
“我就不送了。”
当铺前头,送走了聒噪不休的媒婆,范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铺子里,有些恍神地坐回案桌后的椅子上。
已经到这时候了……
是啊!都已经五年了,夭若的年岁同她一般大,算了算也该成家立业了……然而他可是她的典当物耶,他要如何成亲?
有人上门同她说煤,她可以二话不说地赶人,但如今人家说煤的对象不是她,这可就有点棘手了,再加上她已经一连数天没见着他的面了……一想到夭若,范江的粉颜不由得烧烫起来,她不禁摇头叹气。
教她如何见他?
就怕自个儿见着他,一不小心便会抡起拳头打他,一个不经意把他打成残废,她岂不是要养他一辈子?
说来说去还不都要怪他?
居然将她错认成花娘……喝醉了又怎么着?难不成喝醉了,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错?
要她怎么受得住这种事?
他如此地放肆,非但亲了她,还对她上下其手,更不可饶恕的是,他居然……啐!到苏州是想过得开心的,然而美少年也不过才瞧了几天,接下来的日子却混乱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