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震伦不知她心中起伏,坐回原位,他踩下油门,熟练地操纵方向盘,直赛车子驶上大马路才又启唇:“和那只狐……和那个胡黎晶谈什么谈这么久?”他故意问得轻描淡写。
舒宝琳顿时意会,不答反问:“你该不会整个下午都在黎晶的住处外守着吧?”要不怎会那么嘟嘟好,一出大厦就碰上他?
他暗暗气闷,“是又怎样?”他就是偷偷尾随她们来此,在对街守了一整个下午,在他焦躁地抽完一包烟,耐力终告枯竭,正要随便搪塞个理由杀上去时,终于她出现了。
心口刷过奇怪的感觉,仿佛有某种东西呼之欲出,舒宝琳眉心淡蹙,瞬也不瞬凝视着那半隐在幽暗的英俊侧脸。
她唇掀动,却未出声,脑海中淡淡地浮现了什么,循着那模糊的思络,她试图拼凑,忍不住猜想:教他心动的那个人……是黎晶吗?
他说,他们已经认识三年多。
他又说,他心里的那个她长得很漂亮。
他还说,她也在航空公司工作。
是黎晶吗?
是吗?是吗?
若不是黎晶,还有谁符合这样的条件?
然而这推论倘若成立,依黎晶的情况……他又要如何赢得这份爱?
她沉静思索,如诗的眼瞳覆上一层幽光,轻咬下唇,故意忽略左胸的不适。
察觉到身旁女子不寻常的沉默,关震伦觑了她一眼,“为什么盯着我看?”
她微震,迅速垂下眼眸,改而直视前方。心很乱、很乱……闷痛烧灼着,真的很乱……
他双目一眯,再次觑着她,难掩气闷又问:“胡黎晶为什么哭成那样?有谁欺负她吗?”他想套话,想弄个清楚明白,那只……呃,那个女人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你很关心她?”舒宝琳语气回复一贯的淡然,唇角噙着微乎其微的苦涩。
他耸耸肩,“你和她是好朋友,既然是你的好姊妹,我当然关心。”是,他关心得不得了,在意得不得了,就怕她觊觎他的女人,假藉“好姊妹”之名,行“骗情骗色”之实。
天知道,以舒宝琳一米七二的修长身形,娃娃脸蛋配着清爽利落的短发,眼眸如此的明亮有神,再加上不说话时,浑身会散发淡淡的疏离感,带着吸引人的神秘魅力,这款“货色”根本就是女同志们的最爱,他当然担心。
舒宝琳抿着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幽地说:“黎晶她……她这么伤心,也是、也是为了感情问题。”说完,她微怔,不禁苦笑。她刚才用了“也”字呵,希望他没听出什么端倪。
作了个深呼吸,她没打算将好友的性向透露给他知道,只好斟酌着用词。
“最近听黎晶提过,她和男朋友之间好像有点摩擦,两人在冷战当中,昨晚,她和朋友到一家常去光顾的酒吧喝酒聊天,刚好她男朋友也在,两人不期而遇,她为了气气对方,故意换装,穿得嗯……嗯……很性感,上台大跳热舞,还故意找人当众表演接吻。她其实是希望男友因此吃醋,希望他有所表示,能主动道歉,可是……可是……”她叹气,有些无奈,不知该怎么讲下去。
她悄悄注意着关震伦的神情,后者仍稳稳地操作着方向盘,表情没什么变化,只见他嘴角微扬,冷哼一声,“可是那个被称作她男朋友的人根本不想甩她,任由她在台上卖弄风骚,穿着豹皮紧身装,扮成SM女王大跳钢管舞,所以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觉得自己可怜到爆,对不对?”活该!
舒宝琳瞠大眸,“你你你晓得黎晶她、她她……关震伦!你怎会晓得?”
“我昨晚就在PUB现场。”
她不仅瞠大明眸,连小嘴都忘了合上,“你、你你是双性恋者?”
简直绝倒。关震伦气得翻个白眼,克制不住地低吼:“我他妈见鬼的才是双性恋者!”
“那你昨晚干嘛跑去那里?那是同志酒吧。”她脸颊烧红。
不气、不气,这世界本来就不完美,再怎么聪颖、冷静的人还是有犯傻的时候。他会原谅她的不开窍,谁教他喜欢她,既然爱上了,好的坏的都要一块爱下去。
他磨磨牙,连作好几个瑜珈的肚腹呼吸,降下声量,道:“因为我昨晚刚好开车晃到那一区去,刚好想喝杯酒,又刚好看到那家Rainbow Heart,一进PUB的门,又刚好看到台上抓着钢管乱蹭的女人,那女人蹭完钢管后,露出饥渴到不行的眼神,四肢学狗一样爬呀爬的,随便抓住台下一个打扮得十分中性的女人,凑上唇又是一阵乱蹭,到这时,我才明白自己踏进什么地方。”
“你你……”舒宝琳微喘着气,“你口气好刻薄。”
他哼得更冷、更响,“亲爱的,我还有更刻薄的没说出口。”
她困惑了,轻扯着耳边的短发,呐呐地问:“可是,你……你爱的不是她吗?”
“什么?”他没听仔细。
“你想追求的那个人不是黎晶吗?我以为你爱她。”
吱地激声,四个车轮忽然扭出一个蛇行,差些撞上安全岛。
“小心啊!”舒宝琳反射性惊呼,抓紧车窗上方的把手,惊魂未定地瞧向身旁驾车的男人,被他身上疾速进发出来的怒气给震慑住。
“震、震伦……你、你你……”
关震伦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她含在嘴里的话全数瞪回肚子里去。
他脸好臭,不发一语继续开车。
车子过桥,桥下大片的河滨公园在夜里亮起点点灯辉,下了桥回转,驶进舒宝琳住处的社区里,停入社区大厦特别规划的地下室停车场。
最后这十几分钟,关震伦一直绷着脸、抿着唇,没再发出半个音,旋转方向盘的力道却是霹雳猛,玩赛车似的,超不爽到了最高点。
相识三年时间,舒宝琳还是第一次见他气成这模样,她登时势弱,仿佛自己真问了一个十二万分教人生气的蠢问题。
此时,关震伦已下车掀开后车厢,把里头的行李扛下来,跟着锁上中控锁,径自将她的大小行李往电梯方向拖去。
“我自己来就好……”舒宝琳赶紧追上,想拿回行李,却又受他锐目一瞪,话尾一下子模糊了。
电梯直达她住的楼层,两人双双走出,停在她的公寓门前。
她埋头在包包里努力地翻找钥匙,好不容易找着了,却怎么也对不进那个扁扁的、该死的钥匙孔。
蓦然间,男人粗糙厚实的手掌由一旁伸来,覆上她颤抖的手,稳稳抓着,将她手里的钥匙插进、旋转,跟着推门而入。
关震伦完全把她的公寓当成自己的地盘。他先她一步入内,将大小行李丢在墙边,按下电灯开关,客厅顿时灯火通明,随即,他转过身来面对她,两手扠在臀上。
“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近乎命令的语气砸在她身上,可惜得不到半点反应。
Shit!他真会被气出满头白发,未老先衰。
见她扯着包包的肩带立在门边,仍兀自垂着颈项,肩膀还有一下没一下地颤动,关震伦再也克制不住地冲到她面前,手指扫住她的下巴,硬是抬起她的娃娃脸。
“你哭什么哭啊?”该哭的是他好不好?他懊恼地皱眉。
舒宝琳觉得好丢脸,哭其实没什么具体原因,只是一股莫名的委屈当头罩下,眼泪就控制不住的乱飙,她也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