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叫你不要说出来吗?”她抓住他的手,半开玩笑地在他的手臂上咬一口。
“嘶——”姜明突然痛叫一声,反射性地缩回手臂。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这里有伤。”翡翡大惊失色,马上卷起他的袖子,露出一截包着长长纱布的手臂。
“还好你这只小母老虎口下留情,不然我整块肉都要被你咬下来了。”虽然脸色发白,他还能开玩笑。
“姊夫,你受伤了?”翠翠惊呼一声。
看纱布缠了整条手臂,应该伤得不轻。
“小伤而已。”姜明很有英雄气概地回答。
“谁说是小伤?那道伤口有够长的,我看了都快要昏过去了。既然来到医院了,你就给我再好好地给医生看一次。”翡翡用力地吐他的槽。
“这伤口真的不碍事。”
“可是很碍我的眼!走啦,去看医生,确定伤口不会发炎烂掉,我才会放心。”她拉住他的手臂。
“喂,你这女人……”姜明不耐烦地皱眉。
“受伤就是受伤了,还要什么酷啊?”她不由分说地拖着姜明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臂出去,打算直奔柜台挂号。
“姊姊……”翠翠啼笑皆非地看着熊似的大男人被娇小的姊姊拖着跑,一脸的无奈及宠溺,仿佛甘愿被吃得死死的。
看着看着,她的内心百感交集,又开始想流泪了。
关上门,她背对着盛北极,偷偷把泪眨回去,拚命暗斥自己不要哭,觉得最近实在是太多愁善感了。
盛北极轻轻地笑叹一声,似乎十分欣慰。
“怎么了?”翠翠好奇地转头看他。
“翡翡找到了一个好男人,虽然脾气像只熊,为人倒是热血又正直。”
“嗯。”她从门边走回床畔,心里也觉得好羡慕。
她的感情归属,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一天?
想着想着,她沮丧地偷偷叹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另一半是要什么样子的人?”盛北极看着她,突然问她问题。
她望向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
“……跟北极叔叔一样的人。”说完,她的双颊微微泛红。
“我?”盛北极的心跳忽然加快,没预料到会听见她这样的回答。
她坦然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倾诉她所有难言的心事。
他忽然无法直视她的眼,觉得整个灵魂都在震荡着。
她的眼神,让他有种即将被灼伤的威胁感。
“我又闷又无趣,南极老是说我太过一板一眼,你会喜欢我这种无趣的男人?”他转开眼,轻轻地笑道。
翠翠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认识一个名叫杨维明的男孩子吗?”他对这个男人还是很感冒,男人的名字像根刺,时时梗在他的胸口。
他曾经试图回想当时那支登山队的队员里,有哪几个年轻人。
不过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他根本无心去记住那些放弃登山计划,临时成立义务医疗队的成员们长得什么样子。
“他是医生,不是什么男孩子。”翠翠蹙眉回答。
“我知道。女孩大了,总有交朋友的自由。我不反对你交男朋友,不过,交往之前能不能先带给我看一下?”
“为什么?”翠翠问道。
“我在商场上见过不少人,多少能帮你判断对方的人品。”他像个开明的父亲,正试图跟女儿交心换条件。
“我没有交什么男朋友。”
“男女交往不是坏事,不必隐瞒我。像那位杨维明,就可以带过来给我认识、认识。”
“杨维明是医生。”
“很好啊,医生是个好职业,只是如果嫁给了医生,可能会比较寂寞一些,因为常要独自待在家里。”
翠翠听了老大不高兴,觉得他好像急着要把她给推销出去似的,小嘴不由得嘟了起来。
“你真啰嗦……”她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
“翠翠,我是为你好。”
盛北极皱起眉,不太喜欢她的反应。
“你是因为我是爸爸留给你的包袱,你的责任心让你不得不为我好。”
翠翠说话的音调很轻、很轻,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什么?”盛北极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翠翠吓了一跳,微微地后退,却依然嘴硬地回答。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是发自内心地疼爱你们,尽心尽力照顾你和翡翡两姊妹,并不是基于什么责任心还是什么包袱。就算你爸爸没有在临死前将你们交托给我,我也一样会心甘情愿地照顾你们!”她的话让他微微动怒。
她怀疑他的动机,将他呵护了她十年的感情全都归结到所谓的“责任感”上,让他觉得自己投注在她身上的心力,廉价到一毛不值的地步。
“那么你打算要照顾我跟姊姊到什么时候?”翠翠直直地望着他的眼,仿佛想从他的眼中确认他的真实感情。
“当然是到你们足够独立,不需要我操心为止。”他没好气地说。
“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状况之下,才叫做独立?”
已经在发怒边缘的盛北极,看见翠翠执着的眼神,知道她不得到心中想要的解答,是不会罢休的,只好勉强地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回答她。
“就像是翡翡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我就能将她的负担卸下。”
“……也就是说,等到我也嫁人了,你的责任就可以终了了?”
“我说过了,不是责任感的问题。”他揉着额头,直想叹气,不明白翠翠的想法怎么会变得这么偏执?
“到底是不是?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嫁人?”翠翠再一次追问,不理会他的努力澄清。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盛北极迟疑了一下,最后艰涩地点点头。
想到翠翠嫁人的念头,再一次刺得他胸口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姜明曾经嘲讽他的话,说他面临了子女纷纷离家独立的“中年空巢期”。
难道他对翠翠所有的不舍及占有欲,都是因为他舍不得放女儿离开身边的心态在作祟?
但是他三番两次情不自禁地想要亲吻她甜润嘴唇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在山上面对翠翠衣衫半掩时,体内深处那异常炽热的骚动感,又是怎么回事?
他面对她的时候,到底是将她当作一个女儿似的晚辈在看待,还是在他眼中,翠翠的存在早已变了质?
自己满口的正派道德、满口的父女亲情,其实竟潜藏着猥琐得令人作呕的邪恶意念吗?
他茫然地转过头去,瞪着一片惨白的墙,脑子里根本已经混乱得无法思考任何事了。
而翠翠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几乎崩溃地低头掩住脸,无法再承受他更多伤透她的回答。
有一天她嫁了人,他对她的责任就可以结束……
她在他心里,为什么不能够占有更大的地位?为什么不能重要到让他一辈子舍不得放开她,也绝不会放开她?
他仿佛随时都能将她交给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甚至还会在她离去时为她高兴地拍手庆贺……
什么时候……他才能看到她那颗十年来已经满载着对他的所有感情,根本无法再爱上别人的心呢?
得不到他的回应,她的心会不会死去?
“北极叔叔,如果我不再叫你叔叔的话,我们之间会变得怎么样?”翠翠拾起泪眸,殷切地望着他。
“你在说什么?”盛北极愕然回头看她。
“我们之间会不会改变?”她不放弃地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