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得出城呢!只是租不到马车。”
“请问这位姑娘是……”安胥彬彬有礼地转向翠潋。
“她是翠潋……”翠潋自己抢白道:“我家少爷让我来服侍小姐。”安胥的眼光机警地扫过翠潋与舞鸢;舞鸢自从离开楼兰之后所有的经历对他来说都像个谜,而他今天非得把谜底解开不可。
“翠潋姑娘。”安胥客气地向翠潋打个揖,“既然租不到马车,不妨先跟小姐到在下府上稍坐片刻,我再吩咐车轿送你们回去。”翠潋眯长了眼睛瞧他,那神情很像在看一只不熟悉的动物,她虽然对安胥的身分抱有敌意,可是不容否认,他斯文有礼的举止的确给了她好印象,再加上她也租不到车,安胥的话,似乎可以考虑考虑。
“就先去一趟吧!”舞鸢轻轻扯了扯翠潋的袖子。她是想去的,探问探问她想念的家人,就算只是与来自家乡的人说几句话,那感觉都是好的!
但舞鸢没料到的是,这一去,会平添许多烦愁……
虽说是人质,但除了出入受监视之外,汉室对安胥也算礼遇。相国府里移出一个院落供安胥居住,有仆役供安胥使唤。
安胥领两人入厅,特地把翠潋安置在前厅,“翠潋姑娘,请在此稍事歇息。”他唤了人来招呼翠潋,自己则带着舞鸢进入西侧书房。
舞鸢知道翠潋必定对她跟安胥的关系好奇……可是一下子也解释不了,尤其心里更惦记着家人的状况,遂随安胥进了书房。
“你是怎么上长安来的?”合上房门,安胥急问。
“有人带我来的。”舞鸢并不想瞒他。
“就是曾经救过我跟荷叶的那个汉人富商,棠靖翾.”安胥一震,声音沙哑而颤抖:“你跟了他?”舞鸢慢慢点了点头,简单说:“他对我很好,我爱他。”安胥像是被刺伤了,他咬咬牙,“你们……成亲了?”舞鸢顿了一顿,轻声回答:“还没。”
“为什么?”他很快地问,眼底竟闪烁着一抹期待听见坏消息的光彩。
“他家……可能有些麻烦。”舞鸢尽量回避着这问题。
“是吗?”舞鸢的话满足了安胥幸灾乐祸的心,满足了他嫉妒的心。
“我看,很少有汉人愿意娶西域女子为妻吧!”
“别说这些了。”舞鸢烦躁地打断他,换了话题。
“你呢?我以为你娶了舞羚……还有,我走了之后,谁代替我嫁去匈奴?”
“你走了之后,大家愁找不到人选替代,没想到汉军一仗把匈奴打得溃不成军,匈奴自顾不暇,也没时间保护我们,我们因此又归顺了汉室,那和亲之议也就作罢,之后我立即被送来长安,跟舞羚的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这不是很可惜?”舞鸢的口气竟出奇地带点怨怼,“怎么不在你来长安之前把婚事办了?”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些全都忘了,没想到在心里的深处,对这事仍然存在着记忆。
“舞羚不想嫁我,我喜欢的也不是她,我跟她都心知肚明,如果能脱离这场婚姻,谁不愿意?”安胥认真地说,眼睛晶亮亮的,他对舞鸢的情意,正随着再度重逢一点一滴地加深。
“舞鸢,别谈以前了,谈谈我们自己吧。”舞鸢心中一悸,避开他的眼神。
“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鸢,我父王身体不好,打算把王位先传给我,我这几天就要赶回楼兰去继承王位。”安胥诚挚地握起了她的手,语气却愈来愈热切而激动。
“等我当上楼兰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有权力可以决定所有的事。你想,到了那时,我还会去娶舞羚吗?”舞鸢抬眼注视他,安胥热烈的眼光让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安胥迫切地紧盯着她,把她的手紧握得几乎教她发痛。
“舞鸢,你跟我回去吧!我想娶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我希望你来当我的王后。”这一连串突然而来的事件令舞鸢极度惊讶,几乎要没有应变的能力。短短的一天,她被棠夫人赶出门来,居然竟遇上了安胥,而安胥却又要她回楼兰去当王后……
舞鸢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想不出话来回答安胥。
“舞鸢!”安胥喊着,声音中的情意更浓了。
“你走了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我怨上天对我们俩的安排,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让你失望,可是那时我也是身不由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祈求上天,能让我有补偿的机会,果然老天有眼,我终于再见到你了。”舞鸢深吸一口气,努力要应付这愈来愈复杂的情况。
“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我,被喜悦冲昏了头?”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他耐心地、衷心地说:“舞鸢,我曾经说过,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忘了吗?从小我们就说好,你必定是我将来的妻子,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对你的爱?”安胥狂烈的言语让舞鸢神智昏乱了,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安胥紧握着不肯放。
“我知道你恨我负了你,是不是?以后不会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我将是万人之上的楼兰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安胥,此一时彼一时。”基本上,舞鸢仍没忘记当初他是怎么对她的。
“我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而且又认识了靖翾……”安胥眼神一冷,深沉的脑中开始思索如何动摇舞鸢的意念。
“你想嫁给他?你别傻了!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家人怎么可能接纳你?还有这个社会又是如何歧视我族女子?与其在此不受人尊重,你何不跟我回楼兰当王后?那里才是你的家!”舞鸢咬了咬下唇,用力挣脱他的手,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叹道:“安胥,别这样,如果没有靖翾,我也许会答应,可是现在……”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安胥的心都快凉了,可是他不愿放弃,从小到大他一直爱着舞鸢,虽然命运弄人让他们俩分开,可是上天又给了他机会让他们俩相见,他这回再也不会放弃了。
他走上前去,从身后轻揽舞鸢娇弱的肩头。
“鸢,自从你走了之后,生死未卜,你爹娘都自责颇深,如果他们知道你还活得好好的,肯回去楼兰陪他们一块儿生活,他们会多么开心;还有舞羚,你难道一点也不想念她?”
“你别逼我。”舞鸢苦恼地、不着痕迹避掉他的碰触。
“我逼你?”安胥的血液一下子全往脑子里冲去。
“我都不在乎你跟过棠靖翾,这样还不够?”
“你这是什么话”舞鸢怒喊,转身背对着他,“当初不要我的人是你,是你把我丢进靖翾的怀里去的,你怎么能这样不想要我的时候把我踢开,想要我了又立刻要求我回去!”
“我错了,是我说错了。”安胥知道自己失言,立刻又扳过她的肩,似乎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陪小心、哄舞鸢开心的痴情汉。
“我心慌意乱,一时说错话,你别怪我。你说什么都好,我给你时间考虑好不好?只是……”舞鸢疲倦而安静地抬眼看他,“如果你现在一定要逼我作决定,那我只能告诉你……”
“不!别说!”安胥粗鲁地打断她的话,郁闷中带着些怒气,好半天,他才稍稍缓和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