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噙着泪水,呆呆的看着李滔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喃道:“爹,娘是有苦衷的,她是不得已才离开你的,这些年来她一直很后悔……”
远去的人没听见,但身边的鬼却听得一清二楚的,“你说什么?你叫他爹?他是你爹?”
他点点头,“他的确是我爹,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他,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应该也没有人会听见她说话。
第一次?她愣了一下,心里也为他感到难过,“好可怜喔!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爹,而且这个爹还这么坏。”不过,不对呀!“那我岂不是更可怜?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你至少还知道你爹是谁,而我呢……”呜--呜--她才可怜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他俩的背景有些相似,不过她更凄惨一点。
天上一勾新月,伴着繁星点点。
夜凉如水,夜风拂过废园的草木,伴随着李慕祥低低的倾诉……
“……这里原本是我娘跟我爹的住处,我娘是我爹的元配,当时傲云山庄还不像现在这么风光,他们夫妻俩立志要把傲云山庄扩大成天下第一庄,但后来爹被人诬陷,被关在牢里,家里几乎断炊,所有的仆人也都走光了。面对这等惨况,我娘几乎走上绝路,可就在那个时候,她偶然发现李家代代相传的宝物,也可以说是魔物——魔笛。”
“那是什么东西?”鸳鸯好奇的问。
“那是一支可以召唤魔物的笛子,只要一吹奏就可以打开魔界的大门,招来魔物供人使唤,但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娘找到这支魔笛后怎么处理?”
“她吹了魔笛,招来魔物,许下愿望,希望爹能从牢里脱身,从此傲云山庄大富大贵,成为天下第一庄。”
“那代价是?”
“我娘必须离开爹,离开傲云山庄,终其一生不能再回来。”说到伤心处,他忍不住长叹,“如果让爹知道这件事,爹必定很自责,所以,我娘让我爹相信,她是被魔物给迷住,自愿跟着魔物走。但实际上,她隐居深山,长年研究封魔之术,不多久她发现她的肚子里有了我。”
“你爹不知情,一直记恨到现在?”天哪!好悲惨的故事。
他点点头,“当我第一次见到庄主夫人,我心中很为我爹高兴,我以为他终于忘了娘,找到了幸福,没想到……唉!”一切遗憾尽在不言中。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不知那支魔笛长什么样子?”
“你想看?”
“嗯!”想必是非常奇持又恐怖的东西,光是想象,她就吓得发抖。
“那我就让你看看。”李慕祥伸手探进衣襟里,掏呀掏的。
他掏出一个碧玉雕琢的长管形物体,上面镂着几个小洞,“这就是魔笛。”他将笛子凑近唇边,一副想要吹奏的模样。
“不能吹,会有东西跑出来。”她想抢下魔笛,却难过的发现她的手根本碰不到他,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他在做傻事呀!
“没关系,这已经不是从前的魔笛了。”他笑了出来。
鸳鸯还没意会过来,他已经吹起笛子,逸出一连串音符……
她呆住了,这音符不但一点也不恐怖,而且还温柔得像水。沁凉的风一阵阵吹来,她像是飘在云端一般……舒服极了。
风……停了,虫鸣……止歇了,美妙的乐章飘呀飘的,流泄到远方……
山庄的一隅,一个像人的东西双手掐在一名少年的脖子上,少年的眼睛睁大,原本宏亮的声音变成如蚊蚋般的低泣,“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嘿!嘿!嘿!”凶手早已理智全失,双手用力,就要把嘴巴凑上少年的脖子,恣意享受美食……
然后,流泄的音符隐隐约约的传进凶手的耳里,他猛地抬头,粗嗄的声音惊叫,“魔笛?”他放开了少年,几个起落,往声音的来源跃去。
少年剧烈的颤抖,声音微弱,“救命……救命……”渐渐大声,最后突然站起来尖叫,“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救命呀!”
鸳鸯着迷的看着李慕祥。
在月下吹奏笛子的他看起来好迷人,比她此生见过的任何事物都美,美得让她想将这一刻冻结起来,永远的保存。
但是,她更想做的是安慰他,揉去他双眉间的悲哀,将他拥在怀里,柔声告诉他--别难过,就算你爹不理你,还有我啊!我会永远陪伴你。
莫名的甜蜜涌上心头,这是她未曾有过的感觉呀!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能让他幸福,让他开心的微笑。可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她不明白。
鸳鸯轻轻地闭上眼,静静聆听他吹奏出来的笛音,好美,好柔,她的心情渐渐平稳,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某个陌生的房间里,一个女孩躺在床上沉睡着。
一个看来疲惫不已的男人坐在床畔,轻轻的叹息,“莺莺,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你要惩罚爹到什么时候?”男儿泪滑落脸颊。
她的心一阵绞痛。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情景代表了什么?她睁开眼睛,不愿去探究刚刚想起的那个画面,她看向他,轻启朱唇,“慕祥,你好厉害,这笛音好好听啊!”
笛音陡然转变,轻快了起来,鸳鸯的心情也跟着飞扬,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这废园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活了过来,破瓦在跳舞、盛开的花朵在摇摆、甚至连天上的月亮都随着音符跳跃着……是她在幻想吧?李慕祥也是如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因为鸳鸯的身影越来越明显,身上还隐隐散发出馨香。他心里一阵荡漾,多希望她是个人呀!
他停止吹奏,静静的看着她,而她也默默的回望着他。
李慕祥心里想着--如果她是人,他一定要娶她,无论她有多傻。
鸳鸯心里想着--如果她是活人,她一定要嫁给他,无论他的身世有多奇怪。
真情真意尽在不言中,只可惜人鬼殊途。
两颗头颅同时转开,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俩终究是没有结果的,这么想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刚刚吹笛子的人是你吗?”
一瞬间,所有的魔力消散了。
李慕祥陡然转头,是庄主——李滔站在废园入口,一张脸铁青得吓人,好象跑了一段很长的距离,更像气昏了头。
李慕祥挺起胸膛说道:“是的,庄主,请问有什么事?”
李滔冲了过来,“笛子呢?”
看见李慕祥手中碧绿色的笛子,李滔的眼睛陡然睁大,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夺了过来,仔细的看个清楚。
“庄主?”李慕祥不安的出声,又怕他认出来,又希望他认出来,如果他认出来,或许可以猜到他是他的儿子,可是却会引发另一场灾难,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莫侵!
“不是!”李滔大叫,“魔笛”不是这个样子,他记得那种血红的颜色,血红得令人作呕,而这支笛子却是这般赏心悦目,这支不是“魔笛”,但为什么外观这么像?“你这支笛子是从哪来的?”
李慕祥心中一阵失落,他知道他爹并没有认出来,他伸出手,做状讨回。
“这是我的娘子留给我的遗物。”
李滔把笛子回给他,“你的娘子?”
“是的,”他深深的看着鸳鸯,“她叫鸳鸯。”
鸳鸯惊喘一声,不敢相信的用双手捂住脸——他这是在向她求亲吗?那她该怎么回应?“她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