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衣曾说过他会后悔的,这话一点也没错,他仿佛受了诅咒,摆脱不了这样的
宿命。此刻,哪怕自己成为全国上下的笑话,他也要说出真心话。
“恐怕臣不能遵命,新娘子不能让您带走,”丁鹏举微微一笑,“臣今天的婚礼也要照样举行。”
“你敢抗命不遵?”
“臣只能如此。”丁鹏举朝新娘子迈进一步,忽然将那红盖头一揭,新娘的容颜呈现在大厅广众之下。
那女子竟然……竟然不是如意!
美貌的脸上没有那一道疤痕,虽然身姿同样婀娜,但五官陌生,与如意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这……这是谁?”玄熠愣怔。
“王爷请恕罪,这是臣的表妹。”
“那么如意呢?”
“她已经走了,臣和南安郡主为她准备了一些盘缠,助她离开京城了。”丁鹏举跪下道:“那日与如意姑娘见面之时,她对臣说,她已心有所属,就算与那个人永不相见,她也不能嫁给臣,臣被她一片痴情所感动,便决定帮助她。王爷若怪罪,请怪罪臣一人便是,不要再为难如意姑娘了。”
“那你为何还请我来观礼?”玄熠不知此刻应该喜悦,还是应该恼怒。
“臣斗胆,只是想试试王爷您对如意姑娘的心意。虽然如意姑娘叮嘱臣不要把她的行踪告诉您,但臣想,如果王爷您真的对她恋恋不舍的话,就算违背与她的约定,臣也一定要把她的去向禀报您。”他意有所指地问:“王爷,您想知道吗?”
他还能说什么?此刻,除了狂喜,再也没有其它词语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但她会原谅他吗?如果找到她,她还会再理睬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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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村庄很宁静,疏疏落落的几户人家,一望无际的田野,偶尔有白鸟从山谷那边飞来。
如意在这里住了有一段日子了,日出则作,日落而息,仿佛可以把前尘往事统统遗忘,化为这宁静村落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
她在门前种了一些瓜菜,屋外栽了几棵果树,闲暇的午后,阳光正好,她便会坐在院子里,朝咯咯叫嚷的母鸡撒一把米。
因为她脸上的那一道伤疤遮盖了原先的美貌,所以,村里人也只把她当成一个孤苦无依的外乡女孩,接纳了她。
这里很僻远,京城的消息很少能传到这里。这样也好,可以让她不必牵挂“那个人”,即使心存挂念,也无从怀念。
转眼之间,春天到了。
南方正是多雨的时节,每天时不时的,便会有浙沥小雨,从天空上滴滴落下,清爽而可爱。
如意穿着草蓑,在田里一边耕种,一边听着雨声,累了,便坐在田边的溪侧,数一数头顶的桃花开了几枝。
这一天,村头忽然出现了一匹红马,疾驰着,朝她的方向奔来。
她被马蹄声吸引,抬头观望。
她看到一个橙衣少女骑在马上,一边挥手,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马儿停下,橙衣少女一跃而下,满脸盈盈的笑,“如意姊,是我呀!几个月不见,难道不认识了?”
“郡主?”如意脸上满是意外的表情,“你怎么……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特意来看你呀!”橘衣摸摸她身上的草蓑,仿佛感到十分新奇。
“怎么忽然有空?”
“不是忽然有空,是有人强迫我来的。”
“谁?”她心里泛起一种预感,其实明明猜到是谁,却不敢想象。
“那人正在村口的榕树下等着呢,怕你不肯见他,所以差我先来探探你的心意。”橘衣嘻嘻笑,“好姊姊,你就不要再装了,其实你应该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如此牵挂你的,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不怪罪我违抗他的意愿,没嫁给丁状元,反而逃婚吗?”
其实,她也曾一度想咬咬牙,嫁给丁鹏举了事,但她发现自己不能那样做,不能在欺骗与谎言中与一个不爱的男人共度一生。所以,她逃了,幸好丁鹏举是个真正的君子,非但没有强人所难,反而愿意帮助她。
“呵呵,他哪会怪罪你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橘衣回答,“可是,姊姊你愿意见他吗?”
“见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如意幽幽地摇头,“他不可能忘记九公主,而我……我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男人还爱着另一个女子。”
“但翩翩已经死了,即使他不能忘记,他记挂的也不过是一缕虚无缥缈的亡魂而已,你们两人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而分离,岂不是很不值得?”
“郡主,你不懂的,爱情这种事……不能分享。”她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仍有酸酸的味道。
“唉,我没嫁过人,的确不太懂。我只知道,翩翩是他的初恋,而你或许是他下半生可以共同终老的妻子。你们在他心中,其实各占一半,不分胜负的。”
“我就是在意这‘一半’。”她难以释怀,“为什么,我全心全意地爱他,却只换来一半?”
“但世上有很多事物,都是一半一半的。白天和黑夜各占一天的一半,太阳和月亮各占天际的一半,阳光和雨水各占天气的一半,天空和大地各占世间的一半……你能说出哪一半比较重要吗?离了哪一半,我们谁都不能存活。”
“话虽如此,但我、我依旧不能开心,九公主在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你错了,翩翩不会,她只会祝福你们。”橘衣拍了拍马背上的一个包袱,“这里装着一顶凤冠,是翩翩临终时交给我的,她说,如果以后玄熠遇到另一个好女孩,就让我把这个交给她。翩翩也许早就远远地看到了今天,留下这件东西,就是为了祝福你们。”
“真的吗?”她的心念似被挑动,但阻碍仍像大山一般压在胸口,一时半会儿,搬移不去。
“唉,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去不去村口见那个人,由你自己了。”橘衣叹道。
去不去见他呢?怎么说,人家也大老远地来了,就当是去会一个老朋友,她也不该避而不见呀!
如意抑制住紧张的心情,指点橘衣先到家中歇息,自己则迈着微颤的步子,朝那株榕树走去。
玄熠一袭青袍,垂眉坐在细雨中。
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这样孤独,褪去了所有的威仪,只是一个等待心上人答复的卑微男子。
如意站定,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你来了,”他抬头微微一笑,“还担心你不肯见我呢。”
“这么大老远地来了,我怎么会不见?”她在他身边坐下,与他一同坐在一块凉凉的大石上,身子也顿时发凉,
“你穿着这身草蓑……很好看。”他朝她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关心她胖了抑或瘦了。
“是吗?”她现在十足农家女孩子的模样,真的好看吗?
“说说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看样子气色不错,应该过得还算不错吧?”
“当然没有宫里的锦衣玉食,不过日子很自在。”她同样打量他,“你呢,还好吗?”
“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江陵。”他答道。
“江陵?”她睁大微愕的眼睛。
“对呀,去见你义父。”他淡淡一笑,“我发现最近身子特别累,很想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就去问问你义父,愿不愿回京。”
“你是说……要把朝政交还给义父?”他竟肯主动这样做?好不容易才夺得的宝位,为何轻易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