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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页

 

  “你不必在意,帮你,是我自己愿意,也是量力而为,感激就不用说了。”车外飘来他的声音,铿锵清晰,字字钻进兰舫的耳,窝上兰舫的心,哄得一句“为什么”又要脱口而出。

  然,她急急张口却又缓缓闭口,将那三个字又吞了回去。不知怎地,她居然有种熟悉感,一种总被无形中守护着的感觉,可却捕捉不到那些守护过她的人的身影,有她爹,有她在她三岁即仙逝的娘,还有谁?阔天吗?

  似是不是,因为那是一种时间更久更绵长,且更强烈的感受,它堆在她心头,始终没消失,只是……她一时想不出来而已。而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般,一生都不时接受着他人的帮助,心头明明感激,但当时没说出口,时间一久,就忘了呢?

  楞然对住眼前的布帘,她接受凤玉的建议,尽量不将方才的事情挂心,可擦擦眼,她的眼早在莫名情绪下,雾湿了……

  ***

  接下来的车程加快,日头未下山,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兰舫望进的是一幢由木头盖起来的小屋,外壁糊着泥,虽简朴,可感觉起来确是十分宜人。这屋子让她有着熟悉感,因为跟她的老家很像,无论搭造的方式和座落的方位都像得十足,无独有偶,这小屋也建在一座小丘上。

  该不会这屋后还有间工作坊,而屋后那片树林内也有条小溪吧?她胡乱想。

  “你先进屋吧,我带马到后头的小溪饮水。”将马车卸下,凤玉牵着马往屋子的后头去。

  当真有溪?她极意外。

  折腾了两天,她很累,而凤玉也该很累,可除了在车子里的那一段之外,她似乎很难见到他的疲态。盯着凤玉羊脂白的身影,兰舫未回应,迳自进了屋内。

  小屋的前厅摆设简单,只有一张桌两张椅,至多在一张小茶几,她将随身的包袱放上几,人坐上椅,眼儿瞅着屋角四方,和门外那片被午后日光晒得金黄耀眼的泥土地。

  许是长途跋涉加上蒸气薰人,不到半刻,她居然开始昏昏欲睡,人偎着椅背,手臂托着纤纤下颔,眼皮儿悄悄闭……

  “我不下去,你走开!”

  屋外忽来一阵尖锐的女童嚷叫,惊醒了兰舫所有的睡虫,她狐疑地望向门外,没见人也没再听到声音,是以起身走到们边,抬袖挡住些微剌眼的光线,想将外头的情况看仔细。

  “下来吧,这棵树禁不住你在上头乱跳,一会儿树枝要断了,你肯定会跌伤。”

  远处,一株枝叶扶疏的果树下站着一名男童,他仰头对着树上头绑着麻花辫的女童说着,手里则拿着草叶不知编著什么。

  而若要看得更仔细,那名女童的睑上早擦了几道血痕,看了教人惊心。

  “你走啦!我不要人理我,尤其是你!”两条小臂挂在不甚坚固的树枝之上,女童表情固执,她怕是讨厌极了树下的男童。

  “你不下来,我就不走开。”低头审视着手中逐渐成形的作品,跟着才又抬头。

  “你下来,我这个就送给你,如何?”他抬高的手上,执着的是一只紧实精致的草扎鸟,那鸟迎着日色,在他的把弄下像极了活生生的飞禽。

  见着草鸟,似是动心,可却僵持。“我才不要,你怎么都不走?这又不是你家!”扁嘴,唇翘得可以吊肉。

  “你爹不在,我照顾你。”

  听了,女童瞪大眼。“哼,原来是我爹找来的,那我更讨厌你了,我讨厌爹,所以更讨厌你!”脚下猛踏树枝,险状使人发汗。

  “你爹只是到城里办事,很多人的地方你不好去,怕你走丢,所以才将你一个人留在家,他是怕你累,为你好。”

  “我才不信,你不知道我多想进城里,那里有糖葫芦、纸风车,还有很多小孩可以跟我一起玩,爹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去。”说着,眼儿蒙蒙。

  “他知道。”

  “你又知道了,”撇开头。

  “我知道,因为这回他会带很多你喜欢的东西回来,像糖葫芦和纸风车。”

  终于动心。“你说真的吗?”卸下孩童的拗,她的笑脸顿显倦意,实际上她已经在树上待了好久了,好想睡。

  “对。”男童温暖笑着。“下来吧。”

  低头盯着男童,嘟起唇瓣,别扭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住在我家附近吗?为什么每次我爹不在的时候,你都会来。”一阵风吹来,她垂下的乌黑发辫跟着一摆一荡,模样清丽,依稀能猜出其成长后的雏状。

  风亦扬起男童素白的衣摆,眼前的他虽是稚颜童身,却不由得让人有额外的感觉。

  “我……是住在你家附近,你只是不知道罢了。你爹不在,你喊着没人陪,我听到了,这才过来。”以他的年龄,不该有这种成年人才有的冷静,他的举止过于成熟。

  “我才没喊你咧!”佯怒,嗤了声,跟着又说:“怕我爹赶你吗?他不会,因为他只赶坏孩子,你看起来……还不坏。”又是别扭,抬起像是拿着东西的手抠抠发窘的脸。

  “这样吗?”笑。“你不讨厌我?”

  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抬眼望天,装作不在乎,且答非所问。“嗯……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想,忽地抬起手,亮着草扎鸟。

  “鸟?”移动娇小的身躯,衡量着哪根树枝能让自己安全下树,可左踏右踏都不合意。

  是凤吧,快猜。门前,看着一场两小无猜,兰舫无疑是津津有味,她暗笑,并在心头出着主意。

  “不是鸟。”男童注意着女童危险的攀爬动作。

  “怎么不是鸟……”两手抓着树枝,两脚合抱着树干,就要下树,可当她不经意瞅进手中的东西,于是忽地一叫:“啊!我知道了,你跟这块玉一样,那个字我爹教过我的,叫……哇啊--”

  唉啊,怎么?因为分心,女童就这么从树上摔了下来,兰舫心头一颤,也要奔出门……

  ***

  “兰舫,醒醒。”同时,耳边传来凤玉的声音。

  “凤玉,那小女孩……呀!”回过头想找救兵,可不知怎地,眼前却突然一片模糊,等她闭上眼再张开眼,眼前的景象竟然全都变了。

  “怎么了?作恶梦了?”她跟前,是一脸平静的凤玉,他望住她,飞凤似的眼眨都不眨,只是出于自然地探手拂开她汗湿的额前细发。

  “作恶梦?”只是梦?不可能!没躲开他亲昵的小动作,她自己亦捏捏额间,又低头看看,刚刚站在门前的她居然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还斜倚着椅把。“这……怎可能?”

  无法置信,莫非刚刚瞧见的,全是梦境?她自椅子上站起,心急地跑到门边,看向门外,只是远处除了被日光晒得白亮的泥地与随风摇曳的绿树丛外,便空无一物,更别说有什么男童女童了。

  “你刚刚有无瞧见人,在外头?”恍惚地将视线挪回凤玉身上,她有个不好的感觉。

  “没有,离我这里最近的人家也要一小段路程,平时这里除了我,很少其他人。”

  “你真的没瞧见?”

  摇摇头,反问。“你看见谁了吗?”

  就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女的大概七八岁,长得跟她小时有些像,男的则约莫十一、二跟他一样喜欢穿白衣!心头嚷着,却没说出来,她神色黯淡地踱回椅边,并安静坐下。难不成,她下了车,走进屋,坐上椅就睡着了?不但睡着,还作了个逼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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