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在过去十五年养尊处优的岁月中,凯列似乎从没这么狼狈过——衣服变成了破布,血水和泥水糊了全身,此时又让冰冷的雨水打得浑身直发抖,活脱脱像个流浪汉似的。
他哀叹了声,猜想该不会是今天出门前没向大神祈祷,才导致这般的厄运?
又跑了一小段路,被雨水打得几乎看不清的前方突然横入一条约莫三步宽的小溪流,绵长的溪流不知起源何处,也看不到尽头,溪水在豪雨冲刷下显得有些湍急,却奇异的不减其清澈。
现在该怎么办?
停在溪前,凯列踌躇着要不要过溪。根据母后的说法,这条小溪应该就是宁静地的边界,一旦过溪就等于踩上了精灵一族的圣地……
不知大神可会因此而降祸?
追赶的脚步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吆喝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凯列牙一咬,毅然踏入浅急的溪里。
不管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过溪,依目前残存的体力,肯定没多久就会命丧刺客刀下;过了溪,虽然生死未卜,可仗恃着体内四分之一的精灵血统,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他乐观的想着,踩着溪水两三步就踏上了对岸,才想喘口气时,眼前突然飘起了一阵浓雾,白茫茫的雾气像有生命似的将他包围环绕在中、心……
眼前一暗,他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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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醒醒……”
轻轻柔柔的嗓音宛若最动人的金莺甜啼,教人听了不觉舒展眉心,牵起微笑。
“欸,明明都笑了,怎么还不醒来呢?你到底是真睡还是装睡?”轻柔的嗓音掺进些许无奈的笑意,“快醒醒,你压着我的发,我起不来呀!”
“母后,别吵,再让我睡一会儿,今天一直跑,好累……”凯列半梦半醒的咕哝着。
他翻过身,压上了一截紫纱,而紫纱是连接在一件裙子上的,所以他这个不自觉的翻身动作,连带的扯下了一具娇躯,就这样直接往他身上撞去——
“噢!”他的身子是铁打的吗?她头昏眼花的直捣着额头喊疼。
“唔……”胸口这一重击,教凯列完完全全清醒了过来,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身上多出了一个人,自我防御的本能让他立即翻身将她压至身下,精瘦有力的臂膀撑在她身子两侧,锁住她的行动。
她是谁?
他防备的盯着身下的头颅,或者该说是一团红云——她一直低着头,让他瞧不清面容,一双白晰到几近透明的小手不停的揉着额头,那小媳妇似的委屈模样,差点让他忍不住逸出一声“抱歉”……真是见鬼了,明明是这女人趁他睡觉时自己撞上来,怎么弄得好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本想板起脸审问她的来历身分,却看到微隐在红发下的粉色菱唇状似不舒服的抿紧,一句“你还好吧?”就这么自然的溜了出口。
那头红云摇了摇,飞散了几缕红丝在他身上。凯列不知道她这动作是表示不好,还是没事?索性起身拉起她,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她倒也没反抗,任他拿下自己原本覆额的小手,再将有些凌乱的长发自脸上拨开……
似乎觉得他用温温热热的手在脸上摩挲很舒服,她漾着笑,慢慢睁开眼——
一张绝美脱俗的丽颜在他手下展现,精致完美的五官,教人忍不住赞叹造物主的巧手;雪白嫩颊上奇异冰凉的滑润触感,仿若是最完美无瑕的玉石,让他留恋不已;一双紫色瞳眸澄澈且毫无杂质,像是用最上等的晶石所镶,透着缥缈的灵气,令人不敢久视。
凯列楞住了,内心的激动一时间竟平息不了,幼时曾听过的咏赞诗歌在耳畔回荡——
造物主的女儿,世界的公主,
玉石化骨,月神凝貌,
焰火为发,紫晶镶眸……
天,他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人儿自幻想走入现实中,会是这样的撼动人心!
捧着她美丽的小脸,他黑曜石般黝暗的深眸牢牢盯着,就怕一个眨眼,她会像梦中人物般轻易的消逝无踪。
虽然他好半晌没动作,但她仍可以感觉出他内心的激动,轻轻将掌心贴上他胸口,感受心脏跳动时带出的微微起伏。
“在想什么呢?你的气很混乱,似乎有什么情绪将要爆发出来似的……”清甜的嗓音带着淡淡的不解,她偏着头,一双独特的紫眸瞅着他。
他身上原本有着很好的气,似大海般深沉无底,坚定且平稳。只是此刻,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汹涌暗潮,光是站在他身边,就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情绪波动。
是什么影响了他的情绪呢?
虽然讶异于她不寻常的问话,凯列却没回答,他暗自收敛不稳的心神,目光仍是离不开她。仔细的将她从头到脚又审视一遍,甚至拉着她,半强迫的将她绕了好几圈,最后她头昏了,咯咯笑着跌落他怀中,还以为他是在跟她玩呢。
长及小腿的蓬松鬈发缠了两人一身,他挑起飘落胸前的一绺火红发丝,细细在手里搓揉,“好漂亮的头发,一定很难整理吧?”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问着。
她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与他竟如此亲近,那夹带着热息的声音几乎是紧贴着她耳畔响起……
想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才跨出一步,却让自个儿的头发缠住脚,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往他身上扑去。
“哈哈哈……”这回凯列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倒在自己身上动弹不得的她像只被毛线捆住的美丽猫儿,狼狈,却也可爱,更惹人心怜——心怜她……竟然连那么炫目美丽的红发缠在脚上也看不见。他收起笑,顿时神色一沉。
“别忙了,让我来。”他三两下便将飞散的发全收拢在她背后。
“谢谢。”她展露微笑,夺人心魂的笑靥让凯列看傻了眼。
他勉强压下内心的骚动,提出疑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眨了眨灵透的紫眸,转身指向远处的林子,“我发现结界被触动了,然后看到你负伤倒在林子里,便让风儿把你带过来,又让水治好你的伤,因为它一直流血……很臭。”她嫌弃的皱皱鼻子,用手指轻点他已经完好如初的伤处。
“然后我累了,你看起来也很累……我发现你身上有很棒的气,让人感到很舒服,所以我们就一起睡午觉。接着,我要醒来,可是你还没醒,想起来,我的头发,你压着,我要叫你,你拉我……唔,撞很痛,因为我掉下去……”她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但话一说多了,就容易让人听出不对劲的地方,尤其在宇句的排列组合上常出现错误。
“你……不常说话吗?”他猜测道。听她说话,简直和当初刚学习外国语言的自己一样。
她点点头,“你不说话,我懂;我不说话,大家懂,你不懂。”
她的意思是,只有面对他才有开口说话的必要?凯列暗忖着。
“你该回去了,结界外面有人在找你,应该是你国家的人。”她浅笑,指指他身后的方向。
凯列眼前的景象晃动了下,他很清楚,这是将要被移转到他处的征象。他下意识的伸手紧握住她细致的手腕,阻止她的行动。
这么快?他跟她甚至都还来不及有什么交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