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烈已经开始动摇,他发现真正面对江凡这个人,和他过去主观认定的那个江凡是有一大段差距的。
他是不是该考虑给罗静和江凡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第十章
下过雨的午后,溪旁的芦苇草一片绿意盎然。
长堤上,一名年轻的女子正拿着画笔在画板上认真地描绘着眼前的美景,她一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曼妙的身材却显露无遗。
她的眼前是一条广阔的溪流,身后是一大片金黄色的稻田,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她俏丽的短发,挑染成深咖啡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女孩的出现,为这原本平静的村庄带来一股鲜活的色彩,每天她都一个人在田野间穿梭,有时手上拿着一台单眼相机;有时她会像现在拿着一个画架;但大多数时候,她就一个人坐在河堤上发呆,什么事都不做地度过一整天。
她原本就属于这片土地,但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已非,她再也回不到童年时代的无忧无虑。
回乡下这阵子,她生活过得还算好,然而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
“小静啊!不是妈爱说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赶紧找个好对象结婚?人家隔壁和你同年的阿娟早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你还在等什么?”
同样的话每天像放录音带似的播了又播,她耳朵部快长茧了,她老妈子还不嫌累;就连隔壁那些三姑姑和六婆婆也都不饶过她,频频登门要帮她介绍对象。
她不禁要感叹:难道一个女人到了适婚年龄还没对象就被这个社会所不容?
难道结婚真是女人唯一的出路?就算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也无所谓吗?
她无法接受大家的好意,更无法认同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只能一再地逃避,逃开那些自以为是好意,却不知不觉给她施加压力的左邻右舍。
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逃不开众人的盛情,在一个星期假日,硬是被逼去和一位据说是留美回来的硕士相亲。
席间,她只知道对方日前在一所专科学校任教,外表还算斯文,说话慢条斯埋,很符合他为人师表的形象,却一点都引不起她的兴致。
她将自己封闭在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的世界里,每天每天,宁可与自己孤单地对话,也不愿再一次敞开胸怀,拥抱这个世界。
那位斯文的专科老师,在相亲过后的第二天给她一通电话,他问她愿不愿意交往看看。她坦白告诉他:
“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会去相亲是不得已的,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说抱歉。”
“原本我的想法也和你一样。”他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退缩。“昨天见到你之后,我发现你的条件很好,但是你的表情很忧郁……让人感到莫名的心疼;所以,我打这通电话给你,想知道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的热心让她感到好笑,莫非这是他的职业病,难道他将她当成是一个需要心理辅导的问题学生吗?
“我现在需要的是宁静的生活,而不是大家过度的关心,更不需要心理辅导。”她冷漠地拒绝他的好意。
“你这样说好像我多管闲事似的,也许大家的出发点都只是好意,并没想要增加你精神上的负担,你不要想太多。”他的语气仍很温和。
“你为什么会来相亲?”罗静突然对这个人感到好奇,他看起来并不像那种交不到女朋友的人。
“也许和你一样吧。”他低沉的嗓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经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之后,再也找不到感情的出口,想完全地放逐自己,却急坏了身边的人……就这样。”
他的坦白让罗静顿时卸下心防,不再辛苦的武装自己。
“也许,你真的适合作心埋辅导。”她笑了,那是许久未曾出现的真心笑容。
“那么,我猜的果然没错?”他试着追问。
罗静不否认。
他约她见面聊一聊,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她答应了。
那天他们谈了许多,他说他的女朋友是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她是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近两年的时间,两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最后面临毕业回国之际,他才知道,原来她在大陆已经有了未婚夫。
她说她是真心爱他,但她无法抗拒家人为她安排的婚姻,很感谢他陪她走这一段,他永远都是她心中深爱的人……
听起来颇悲壮的一个故事。
相爱的人最后却不能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肝肠寸断的事?
“难道你就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凭吊那分逝去的爱情?”他的痴情,让她深深感动。
“我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完全平复,或许有一天我会再遇见可以相守一辈子的人吧。”
他的眉宇之间,隐约流露着重创后的忧伤。
“你呢?”他反问她。
罗静扬起嘴角,无奈地一笑:“我的故事没你的悲壮,说实际一点,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将他与江凡那一段轻描淡写地带过,他听完之后却皱着眉说:
“你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误会?”
“我想我已经累了,永远都处于等待一方的我,且随时都在担心他会不会弃我而去,这分感情对我而言太过沉重。”她轻轻地揉着太阳穴,经过许多个失眠的夜晚,一些小病痛已不知不觉地缠上了她。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弄清楚,就算事实的真相是那么不堪,至少你往后回想起这一段,也不会有遗憾,你认为呢?”
她也曾自问,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有遗憾?
或许她只是想在彼此之间保留一点最后的美感,而不是伤痕累累后的不堪。
他是她回乡下居住这段时间唯一结识的朋友,他之于她,就如同过去的阿烈一般,她可以向他坦露心事,却无法产生爱恋的感觉。
她想,自己已经中江凡的毒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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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远远地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才几个星期没见到她,却仿佛过了几年般,他竟有些慌张起来。
他从不知她会画画,此刻,看着她站在画架前的背影,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还有更多的寂寞。
走近她身后,轻盈的脚步声还是惊扰了她,她缓缓地回过头,不置信地张大了眼,然后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
“阿烈!”她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阿烈的心一阵莫名的抽痛,随即紧紧地抱着她。
“小静,原来你躲回乡下修身养性,害我一个人在台北忙疯了!”他似真似假的抱怨着。
“你没再找新人吗?”她歉疚地看着他。
“我这个人很念旧的,如果你休息够了,可不可以请你回来继续当我的特别助理?你知道我没有你是不行的。”他温柔地说。
“少在那儿肉麻兮兮了,这种话你对夏纱一个人说就好。”她知道阿烈宠她,可他们两人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阿烈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怎么?今天不用上班吗?”罗静想起今天是星期三,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出差啊!顺便溜过来看你。”他走到她的画架前,赞赏地说:“画还不错嘛!没想到我们小静这么有天分!”
罗静走到他身旁,拿起画笔,再添了几笔,然后幽幽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学画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