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走廊发呆,上课钟响了,你还不赶快进教室去?”
突然间,一只冰凉的大手覆住她的额头,她呆呆地抬头看,是游子商。
“你是不是发烧了?额头好烫。”
她摇摇头,她才没有发烧呢,而是……
“对了,贝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生气。”
游子商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余贝儿的表情依旧呆呆的,像个木头人一样。
“我把我们的情人果卖了。”他笑得好开心。“本来我想拿去你的教室给你,但是被中途拦截,我只好以一盒五十块钱的代价卖给小胖,你知道他最贪吃。”
他说得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但只有她知道事情不是这么回事。只要有钱赚,他什么都可以卖,包括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她。
“这生意不错,贝儿。”
他果然开始打起算盘来。
“以后你就负责摘芒果,我负责加工。我们一盒卖五十块,十盒就有五百块,一百盒就有五千块,哇!比代写暑假作业还好赚。”
一想到红通通的钞票,游子商不由地得意,余贝儿的脸不由地胀红,快要脑溢血。
他根本是个恶魔。
在他的怂恿下,她不知干过多少蠢事,吃过多少闷亏。如今他都快毕业了,还不饶过她,还在作他的春秋大梦。
一盒五十块……
猛地想起李学长嘲笑的表情,她就欲哭无泪。
她为了吃他做的情人果,却赔上了未来可能的情人。她已经这么惨,可这姓游的恶魔,却还挥动着邪恶的尾巴,不停告诉她——一盒五十块钱,很好赚哟!
烂人。
紧紧握住拳头,余贝儿决定从此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贝儿,我们今天下课后再去那家摘芒果吧。那家的芒果,品质真的很好……”
“你去死!!”
游子商的话还没讲完,迎面就挥来一记右勾拳,差点把他打到地上去。
“我告诉你,烂人。我们的梁子结定了!这辈子我不会再跟你说话,而且我奉劝你不要因为穷就做出一些让人瞧不起的事情,至少,我就看不起你!”狠话撂尽,余贝儿随即跑回教室去,从此不跟他来往。
时间的指针,滴答滴答走完一个循环,转眼又跳回到现在的时间。
收起呆滞的眼神,余贝儿慢慢回到现实。昨日的是是非非,早已在她脑海中沉淀,要不是他再来搅乱一池春水,她也不会再想起高中时期那一段青涩岁月。
他说要补偿她……
“给我这个补偿你的机会吧,贝儿。”看穿她心中的犹豫,霍尔循循善诱。“过去我实在太对不起你,利用你的单纯和善良为我做牛做马,最后却得到一场空。”钱也没有,名誉也没有。“但我已经知道错了,贝儿。以前我是因为不得已才利用你,现在我终于有回馈的能力,你就让我留下来,补偿以前的过错吧!我会好好善待你的。”
多诚恳的忏悔词,就算是连续剧里回头的浪子,都没有他说的话来得动听。
这刹那,余贝儿的决心动摇了。
她该不该给他一次机会?他看似无垠的忏悔,会不会只是演给她看?如果是的话,她岂不是又得当一次傻瓜?
“你还是……”她挣扎着该不该叫他滚蛋……
“我现在马上去提水让你泡温泉。”霍尔眼明手快地堵住她到口的拒绝,勤快得像只小鸽子。
挣扎失败。
看着他热切的背影,余贝儿知道她会让他留下来,因为……她想泡澡……
可恨啊——
当天晚上,她一面咒骂,一面泡了个香喷喷的澡,不由自主地怀念起文明的生活来。
另一方面,在竹屋里头忙碌的霍尔,却是忍不住吹起口哨,口哨的内容很妙,是顺子的歌曲。
回家……回家……
好嘹亮的口哨声。
第四章
次日的早晨,云淡风轻。
余贝儿早早就起床,坐在工作室发呆,思索创作的题材。
主题……主题……举凡艺术,都有主题。尤其是前卫艺术,更着重意念的表现。可此刻她的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出来,更别提什么惊人的意念。
啊——
她烦恼到狂抓自己的头发。
难道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才华,要不然怎么一直想不出创作的内容,光待在这里虚耗光阴?
“贝儿,你干嘛一直抓自己的头发,还嫌自己不够野吗?”好死不死,她已经烦到想要揍人,霍尔刚好挑这时候进来找她。要不是看在他手中那碗面的分上,她一定海K他一顿。
“我烦。”她接过他手上的面,拿起筷子,咻咻咻地开始吸起面条来。“我的头脑早上不灵光,什么都想下出来,快烦死了。”接着她又端起碗公,仰头把剩余的汤全倒进嘴里,喝完后把空碗交给霍尔。
霍尔叹气。
“你的进餐礼仪还是没有改进。”反倒有越来越可怕之势。
“你却越来越虚伪。”她不把他的批评当一回事。“以前你虽然卑鄙,但至少还保有一点小人的人格,比较不那么恶心。”也可爱多了。
“我这不叫虚伪,而是文明,你懂不懂?”冷不防遭受指责,霍尔的脸迅速胀红。
“不懂。”她俐落的回道。“我只知道一个人应该忠于自己,不该随波逐流。”
说得简单。
霍尔极想请她好好看看自己,忠于自己的下场是什么,却说不出口。
她或许是一个过于天真的傻瓜,他却无法当戳破她美梦的刽于手,即使他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有从事前卫艺术这方面的天分。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捏陶好了,我听伯父伯母说,你这方面的成就不错,还得过奖不是吗?”霍尔不想点破,真正有艺术天分的人,不会一大早就坐在工作室发呆,更不会把早上头脑不灵光当作藉口。
她瞪他。
“是得过一些小奖。”她不情愿的承认。“但我不想以此为满足,我想追求更高的境界,最好是天人合一。”多高深……
“那你得要死掉才有办法。”他当面浇她一盆冷水。“通常只有死人,才能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不过那个时候恐怕你已经没有知觉,听不见群众的喝采。”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人还是现实一点的好……
“有死伤!”显然他的幽默引起她的不快,握紧拳头就要朝他挥下。
他连忙挡住。
“我道歉。”谁要他这么诚实?“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向现实看齐,现在你已经穷到只能窝在这鸟不生蛋的深山,还想追求什么境界?别忘了艺术除了靠人发掘之外,材料费也很贵。你以为光靠你养的这几只鸡,就能支付你的材料费吗?别傻了。”
霍尔这些话不好听,却句句金玉良言。眼下她的确遭遇到这些困境,却又不知该怎么解决才好。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顿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承认他说得有理。“我现在全部的财产,只有这间房子和那几只鸡,还有那片菜园。”用来自己吃都不够,哪还有钱支付材料费。
“你可以跟我回去。”他提出解决办法。
“不行!”她想也不想的拒绝。“在创作出我满意的作品之前,我绝不回去,你不必再劝我了。”
艺术家的脾气。
多少也和艺术沾上点边的霍尔,压根儿想不通她这份决心是从哪里来的?人一旦没有钱,什么理想都是屁话。
“好吧,看来我只有牺牲了。”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你目前这么困难,我又亏欠你……这样好了!你帮我塑像,我支付你塑像的费用,你觉得如何?”以前欺压她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往后要付出的代价会这么高,居然是几十倍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