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路人玾,脸色瞬间刷白地问:“真的?”由天堂坠入地狱的滋味,应该就是她此刻的感觉吧?她恍惚地想着。
他轻点头,郑重地回答:“是。”
她沉默了许久,才再度开口:“喔,真是糟糕……”她的眼神变得些许空洞,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突然,一只蚊子停在她的大腿上,她用足以打烂木板的力道猛力拍下,腿上迅速浮现一道鲜红的掌印。
康向誉缓步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下身,双掌牢牢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地请求着说:“玾,请你先听我解释。”
路人玾没抽开自己的手,仅是垂眼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声道:“你的手上没有戴结婚戒指。”
啊,多像三流肥皂剧的对白呀!她暗自嘲弄着。
“是的,我从来没有戴上过结婚戒指。”他思索着该如何将事情完整的解释清楚。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们夫妻已经同床异梦或貌合神离很久了,而且再过 一阵子你们就会签字离婚了?”路人玾就是忍不住要将话说得尖酸。
她发觉自己在生气,但她不晓得是气他这么快就打散她的快乐,还是气他没在她对他动心前就告知已婚的身分。
康向誉先是微微怔住,然后才露出一抹苦笑,“事情不全是你所想的那样……”一时之间,他真还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喔?”路人玾挑高一眉,直想用刚才拍死蚊子的那只手甩他一巴掌。
“你生气时的模样很漂亮。”
正要举起的手瞬间失去力气,路人玾此刻生气的对象变成了自己,她气自己怎么那么没用,竟被他一句花言巧语就哄得心里甜蜜蜜的。
“我的父母亲在我小时候离婚了。我父亲遇上了一个女人,他一头栽了进去,我妈经历了心碎、愤怒、憎恨、怨怼,所有女人碰到这种状况时的感受,她无一幸免。”
路人玾眨眨眼,好奇的问:“你呢?你的感受呢?”
康向誉微微苦笑,“难过。我们家本来很快乐、很和睦,或者说我一直都如此相信。事情一掀开后,一切都变了。那就像一艘船撞上了暗礁,船沉了,虽然每个人都上了救生艇逃过一劫,可是上的救生艇却不是同一艘。
“我母亲痛苦、伤心、怨天尤人,我父亲逢人便说他从未这么快乐过。我则不禁要怀疑我所看到、所经历的幸福家庭生活,是我搞错了它的真实性,还是我让自己一直活在假象里。”仔细想来,属于他的快乐回忆实在下多,他不得不叹息。
伸出手拍拍身旁的位置,路人玾示意他坐到她身边。
尽管气氛凝重,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的臂膀抵着她时的温暖。
“之后我母亲抑郁多年,心情一直无法平复,她不断要我发誓,结婚后永远不背叛妻子,也绝不能是开口提出离婚要求的那个人。”
绝不能是开口提出离婚要求的那个人?路人玾叹了口气,“好吧,终究还是把话说到这上头了。”她该怎么办?喜欢、爱上一个人,可不可以说停止就停止呢?她是块第三者的料吗?她愿意那么做吗?
“玾,我的婚姻是一场意外。”他的声音里泛着苦闷。
“是啊,多数人的婚姻都是意外促成的。”这算什么合理的解释?哼!
“我原本是想等结束婚姻关系后,再对你告白,然后正式追求你。”到了今天,他总算深刻了解何谓情难自禁。
路人玾五味杂陈地瞥了他一眼,心想她也还没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听听他怎么说也好。
唉,她为什么这么可怜?她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上、爱上一个男人,渴望谈一场单纯的恋爱,但事情怎会在瞬间变得复杂难解?
“接到我母亲病危通知的那天晚上,我开车赶往医院,途中撞到一个突然冲出路口的年轻女孩。”
“突然冲出路口……”路人玾移动身体面向他,膝盖碰触到他的大腿,传来一阵非常美妙的悸动。
她抿了抿唇,“是你闯红灯?”
“不是。”他感受到她膝盖传来的轻颤,不禁心旌摇晃。
“那是那个女孩闯红灯罗?”不用想也知道,那个年轻女孩应该就是他的妻子。路人玾心里满是酸涩地想着。
见他点头,她接着问:“她受伤了?严不严重?”
难道就像连续剧里常见的情节,女孩身受重伤长年躺在医院里,家属逼肇事者和女孩结婚,并负担所有的医疗费用? “当时她断了一根腿骨,但因为年纪轻骨头生长状况佳,所以经妥善治疗后恢复得很好。虽然事故过失不全在我,但在道义责任上来说……”
还好不全是她猜想的那样。
但路人玾没好气地替他将话说完,“然后你为了负起道义责任,就和对方结婚了?”
她根本不想问他是否因此爱上那女孩,一来他之前所使用的理由是“意外”,二来是她受不了听见他肯定的回答。
“可以这么说。”康向誉点点头,“她当时只有十六岁,父母双亡,住在不甚欢迎她的亲戚家里。”他观察着她的反应。
“十六岁?!”路人玾双眼大睁的瞪着他,“我受不了了,你干脆直接告诉我,你想对我解释的话究竟是什么吧!”
康向誉看进她的眼里,“她希望能以婚姻来脱离亲戚对她的监护权,并希望我能资助她完成学业,因为她的外祖父留给她一笔成年时方可提领的基金。所以当年在她亲戚的监护下我们到法院公证结婚。”
无声的氛围笼罩着他们。
路人玾知道他试图猜测她在想什么,可是她帮不了他,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开口说:“你必须遵守对你母亲的誓言,不得对妻子提出离婚的要求,而我猜,你的妻子目前还未完成学业,也还未满二十岁,所以还不会向你提出离婚?”或许永远下会提出也说下定。
康向誉讷讷地回答:“原本她今年该由专科学校毕业,但有几门科目她--”
“被当了。”路人玾替他将话说完。
哼,搞不好她根本是故意被当的,好拖延离婚时限!
“你们有订定婚前协议?”她气闷地问。
“只是在口头上有过协议。”他回答得有些无奈。
“你的脑袋有问题吗?自己的终身幸福那么草率就……”她想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康向誉顿了一顿,像是在找寻合适的字眼来回答。“虽然可说是一时心软,但主要也是因为我母亲临终前,希望能看到我结婚,而她也应我的要求,坐着轮椅到我母亲病床前喊过一声婆婆,以至于在那个时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理所当然。”
路人玾瞪大眼,又惊又气得说不出话来。
事情怎么发展得这么离谱?这是哪门子的肥皂剧剧情?她深吸口气,稳住想破口大骂的情绪后,才出声问道:“你们可有培养出夫妻间的感情?”那女孩到如今还可能是个未成年少女呢……天啊,求求你,可别真回答“有”!
康向誉摇摇头,略带自嘲意味地说:“我们甚少有碰面的机会,我几乎忘了她的长相,只记得她的银行帐号和各类缴费通知单的形式。”由她的表情中,他多少猜得到她的心事。
她叹了口气又问:“这几年你后悔过吗?”说好听点他是资助小女孩的长腿叔叔,但说难听点便是付帐单的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