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指频频戳着她的鼻尖,“喂,好说歹说再怎么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地头的主人,识相的就快把东西交出来!”
“主人?”爱染不屑地低哼,架子摆得比他还要高。“哈,你不过是个将军而已,我还是个公主呢,跟我抬身分?”一个小老百姓也敢对她这个金枝玉叶颐指气使?她肯当他的巫女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窄小的斗柜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两阵音量相当的腹鸣声,都急于解决饥饿需求的他俩,双方一触即发的火气,登时被手中的一只鸡腿熊熊地点燃。
“喂,铁了心不讲道义?”想吃却吃不到,从不曾被女人踩在脚底下的石中玉,此时的模样已经有点类似张牙舞爪。
爱染也抛开了矜持与顾忌,一步也不退让地大剌剌与他杠上。
“哼,认饭不认人,道义暂时不必讲!”一只鸡腿,要讲道义?他这是开哪门子的玩笑?管他是圆是扁、是皇帝还是小卒,不能让的就是不会让!
在下一波腹鸣响起时,为了一只鸡腿而坚持不下的两造,再次在柜内手忙脚乱地开抢,在你来我往的挤来挤去,手脚齐伸的压来压去下,因地受迫的他,双唇曾不小心擦过她的粉颈,还有胸口,而她的芳唇则是曾不小心印上他鼻子、下颔,还有耳朵与嘴巴,禁受不住他俩这么粗鲁的行为,藏纳他们的木柜,毫无预警地在一片混乱中,轰轰烈烈地解体垮碎成两半。
站在破柜前的潇洒,居临下地看着下头两名状甚狼狈,手脚都还打结缠绕在一块的男女。
“两位,吃得开心吗?”窝在里头抢,味道就会好点不成?
糗态遭人撞见的爱染,红着脸自一地的狼藉中坐起身,才回过头想找那名肇事者兴师,却看见脸上都是她胭脂印的石中玉,嘴里正咬着那只方才他们抢得你死我活的鸡腿,坐在她身后一脸无辜和茫然地看着她。
那张无辜的脸庞,自那一刻起,在她眼中印成一幅很深很深的印象,即使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了,她从来都不曾忘记过,就像头一回在殿上见到他,他执意要带走她时,脸上那抹毫不多加考虑的笑容一样。
她永远都记得,他那时坚持的模样,与那抹单纯的笑意。
他一直都是个简单的人。
许多事,对与错皆在他心中自成一格,他不会去考虑太深或顾忌太深,在他眼中,只要是对的事,他就会放手去做,从不去管什么代价或后果,里里外外都简单的他,似乎永远都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任何事能够成为他的烦恼,一如他简单爽快的笑容般。
可是他不知道,对她面言,他却是个特大号的烦恼,因她无论是醒着或睡着,他这个烦恼,总是固执地栖息在她的心房真不肯轻易走开。
她想,之所以会喜欢他,或许就是因为他够简单。
而最令她烦恼的是,她自很久前就发现,她一点都不想摆脱这个烦恼。
假若不是处在巫女这个身分上,假若,她命中不主丧带克,谁在她身边,谁就有会因她而亡的风险,以及她也没有那个令她难以启齿的问题的话,她也很想开口响应他的感情,而不是像这般,让两人的感情多年来一直悬在那个地方。
只是,已在她心底扎根缠绕多年的情丝不能由她,同样的,命运,也不肯由她。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出兵前你真想清楚了?”素来即主张帝国与三道和平共处的咏春王,在身为东域将军的破浪一回国后,立即十万火急地上府找人问个清楚。
破浪早知道这个鲜少踏出自家王府的亲皇兄,会在他一返国后即来看他为的是哪一桩。
他挑高剑眉,“大哥今日是来说教的?”
“不是大哥爱说你,只是你行事会不会太冲动了些?”他那一贯独断独行,从不找人商量的个性,令临渊着实感到头痛。
“是吗?”他爱理不理,兀自任来客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大剌剌地走至另一旁坐下,一双锐眸,像是在暗地里估量什么似地在来客的身上徘徊。
“毫无预警地便前后灭了九原国与天苑城。”临渊愈说愈是气急败坏,“哪,你说,这对三道而言,难道不是一种挑衅?”
破浪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他一顿,满脸忧心随即替代了先前的恼火,“只怕如此一来,将会破坏中土与三道间的和平,若三道假借复仇之剑,举兵进犯中土,那该如何是好?”
“大哥多虑了。”破浪的语气里隐约透露着成竹在胸,“三道素不团结,不但彼此之间心结甚重,还各据一方各自为政,就兵力来看,眼下就算是三道尽出,也未必会是咱们的对手。”若不是没全盘的把握,他怎会贸然出兵?在守护陛下的前提下,他虽狠,却不蠢。
“可……”
破浪慢条斯理地睨他一眼,在心底琢磨了一会后,不动声色地问:“大哥似乎很同情三道?”
“我只是不忍见神子与人子之间再掀战火。”临渊摆出了一副忧天下人的表情。“若能继续维持和平,那么就算谕鸟所说的神谕是真又何妨?说不定,三道并不想重返中土,只想继续过着眼下平稳的日子。”
破浪霎时眯细了眼,眼中饱含冷意,“谁说三道不想重返中土?而你眼中的和平,可是真的和平?”
他振振有词地反问:“你并不是三道,你又怎知三道在想些什么?”
“戍守东域多年,我明白三道身为神子的自尊,更知道这些年来海道一直都在等待着海皇苏醒,而天宫、地藏,则皆与海道一般,他们也都在等着天孙与女娲回到人间。”挑明了他人所不知的事实后,破浪不客气地再泼一盆冷水,“三道无心夺回中土?别自欺欺人了。”
曾经视人子为奴的神子们,或许在百年的流放中,已学得了教训,但渴望权力的贪婪,则是一头尝过人肉美味就再也忘不了人肉香的噬人虎,他不相信野心可以自骨子里拔除,更不信人性中没有贪婪这两字的存在,而权力,更是一旦沾上手,就再也放不开的麻药。
倘若今日真是四海升平,倘若被逐于中土之外的三道真甘心在中土之外落地生根,丝毫没有想从人子手中夺回统治中土的大权,那么帝国根本就不需有镇守四方的四域将军,而四域将军们更不需长年在外弭平神子们不时制造的动乱。现在的情势,就像是月圆时分的天际,乍看之下象征着帝国的满月,高挂在夜空中光彩无人能及,可实际上那些同样也在天际上的众多星子,则像是三道九国,正蛰伏在帝国的光芒底下,等待着取而代之的一日。
“你的想法太偏狭了。”临渊叹了口长气,头疼地抚着额,“三弟,我明白你对陛下的忠心,但你也未免想得太多、做得太过了……”
“眼见为凭,我不过是就我所见的一切下定论。”有几分证据就说几分话,他向来就不相信讨好人心的花言巧语,或是一味欺瞒自己的假象,若是面对现实是一种清醒,那么,他选择清醒的活着。
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法动摇他的信念半分,临渊颓然地坐在椅内,边摇首边问。
“其实咱们也不知道神谕究竟是否能成真,倘若到时并无天孙或是女娲的出现呢?”充其量谕鸟只是一种传说罢了,无论以哪一种立场来看,这都只是帝国欲灭三道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