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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金瓶把电脑及耳机还给秦聪。

  师傅的声音比平时慢:“你看右边第三个女孩,多漂亮可爱。”

  金瓶看过去,是,乌发大眼,笑脸可亲,小小年纪,已经无限妩媚。

  金瓶忽然轻轻说:“我在西雅图见到亲生父母。”

  师傅并无意外,“这么容易找到?”

  “我有线人。”

  “他们是什么人?”语气十分平静。

  “师傅你明知故问。”

  “我实在不知他们是何方神圣,请指点迷津。”

  “他们是齐础教授及太太,我本名齐家宁,是他们的大女儿,当年被人自家中拐走。”

  师傅轻轻问:“这事由他们亲口告诉你?”

  “我跟弟妹长得一模一样。”

  师傅微笑,“右边第三个小女孩子,同你何尝不是一个印子,所以我叫你看。”

  金瓶不出声。

  “你是听谁说的?”

  金瓶发觉自己鲁莽。

  “你不觉有疑点?”

  金瓶答:“我亲身去过齐家。”

  “在师傅家生活十多年,忽然听见陌生人说几句话,就立刻相信了,反转身来当师傅是仇人,”她声音渐渐疲倦,“你是师傅,你可会心灰意冷?”

  她站起来,拂袖回屋子里去了。

  金瓶独自坐在凳上苦恼。

  师傅早有准备,一定有人通风报信。

  “秦聪,是你。”

  “我不做这种事。”

  “那么,是玉露。”

  “整个师门都出卖你?”秦聪十分讽刺。

  金瓶伏在膝上。

  秦聪替她按摩肩膀,“稍安毋躁,师傅这次是来看病,你实在不应惹她生气。”

  “什么病?”金瓶愕然。

  “我也是刚才知道,她明天入院做手术割除肝脏肿瘤。”

  金瓶瞠目结舌地站起来。

  “去,去向她道歉。”

  金瓶奔进屋去。

  玉露正替师傅收拾衣物,师傅看见金瓶,挥挥手,“你且去忙你的事。”不想与她多说。

  秦聪把她拉走。

  “这一阵子你一开口就是与师傅算账,不是要自立门户,就是控诉师傅拐带,是谁挑拨离间,你为什么那样相信他?”

  金瓶说不出话来。

  “一切待师傅熬过这一关再说可好?”

  金瓶用丝巾包了一大包芍药及玫瑰花瓣给师傅当枕头。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起来送师傅进医院。

  她竟不知师傅已经病入膏肓。

  医生向他们详细讲解病况,最后问:“王女士是你们什么人?”

  秦聪答:“老师。”

  医生讶异,“你们三人只是她学生?”

  他以为三个神情萎靡眼睛发红的年轻人是至亲。

  他说下去:“自病发至今,只有三个月时间,手术已是最后一步。”

  玉露忍不住流泪。

  金瓶把手搭在她肩上。

  医生说:“你们可以进去看她。”

  师傅已接受注射,神情镇定,但十分疲累。

  金瓶不敢向前,只见师傅对秦聪与玉露都有吩咐,最后才轮到她。

  “过来。”师傅终于叫她。

  金瓶走过去蹲下。

  师傅看着她叹口气,“你的生父并非高贵的大学教授,你来自乡间,父母极大可能是佃农,这样简单的事,验一验去氧核糖核酸便有分解,何必猜疑。”

  金瓶伸手去握住师傅的手。

  师傅忽然笑了,她的面孔出乎意料地年轻娟秀,“你去自立门户吧,出来之后,我也该退休了。”

  “我——”

  “也许我的经营手法确是不合时宜了,意兴阑珊,数十年啦,唉,盼望的人却还没来,”声音渐渐低下去,说话已经迷糊。

  金瓶守在师傅身边,动也不动。

  渐渐腿部麻木,她站起来,走了个圈子,窗外天色已暗。

  她听见师傅唤她:“金瓶子。”

  金瓶连忙过去扶起师傅。

  “给我喝一口蜜水。”

  金瓶喂她喝水。

  “我从来没有同你说过我的经历。”

  “师傅就是师傅。”

  “记住,金瓶,不要相信男人。”

  金瓶一怔。

  “你看,为了救一个人,我甘愿牺牲这双手,可是,最终那个人嫌弃我,离开我。”

  金瓶握着师傅的手不放。

  “有一段时间,我似仿佛已忘记这件事,可是今日又不甘心,陈年往事,统统想转,耿耿于怀,不得超生。”

  这时,秦聪进来说:“师傅说些什么,不要太劳神。”

  师傅看牢那美少年,“金瓶,别忘记刚才我同你说的话。”

  秦聪问:“师傅说了些什么?”

  金瓶笑说:“师傅叫我不要相信你。”

  秦聪忽然变色,退到一个角落,过一会儿,他说:“我先出去。”

  在门外,玉露叫住他:“可听到什么?”

  “他们只是闲话家常。”

  玉露忽然笑了,这本来不是应该笑的时候,她却笑得十分畅快,像一个小孩看见心爱的糖果般。

  “师傅真心喜欢金瓶,要是我同你那样激怒她,早被撵出门去。”

  秦聪不出声。

  “去,再去听她们说什么。”

  “要听你自己去。”

  玉露忽然现出老成的表情来,“这不是闹意气的时候,师傅的财产——”

  “师傅一定无恙,”秦聪打断她,“我们三人仍然效忠于她。”

  玉露嗤一声笑。

  秦聪忽然不耐烦问:“你笑够没有?”

  玉露把手搭在他肩上,“你从来不会这样对金瓶说话。”

  秦聪一耸肩,拂掉她的手。

  他走到一个角落坐下。

  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欢金瓶多一点,可是,他的想法比较简单,金瓶时时叫他为难:“秦聪,我与你一起出发去寻找亲生父母可好”,“秦聪,你对身世不感好奇吗”。

  人太聪明了,想法很奇突。

  听了外边故事,回来同师傅计较。

  有人告诉金瓶, 当年师傅曾为一个男子牺牲,那人却辜负了师傅,另外结婚生子,而金瓶,正是其中一个孩子,师傅为着私人恩怨,把孩子拐带。

  传说越来越盛,好似有一百张嘴一千张嘴齐齐讲话,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秦聪听见金瓶问章阿姨:“我从什么地方来?”

  章阿姨是何等样人,怎么会露口风,只是苦劝:“金瓶子,你得相信你师傅。”

  不知金瓶有没有听进去,秦聪却牢牢记住。

  这时,金瓶出来说:“师傅有话同我们说。”

  玉露立刻进房去,秦聪跟在身后。

  师傅看着他们三人,但笑不语。

  过一会她说:“人的命运真是奇怪。”

  金瓶一凛,好端端怎么谈起命运来。

  “你看你们三人,不同族裔血统,今日却聚在我门下。”

  金瓶肃静,太像遗言了。

  “我最痛恨的一件事是残害同门。”

  金瓶说:“师傅请放心——”

  “谁先动手,谁即是罪魁,罪无可恕,明白吗?”

  他们三人点头。

  师傅扬一扬手,忽然像是想起了极遥远的事,喃喃说:“命里注定没这件事,怎么追求也没有用。”

  金瓶说:“师傅,我们都明白了。”

  “我有一知己,叫岑宝生,他值得信任,做为朋友,最好不过,我住的园子,即属于他所有,你们有什么要求,不妨向他提出来。”

  这时,看护轻轻进房,“手术室已准备妥当,要推你上去了,做完手术才讲吧,你看你的子女多听话。”

  她总算闭上了双眼,“记住,岑宝生与章阿姨,万一——”

  护士嘘一声打断她。

  第五章

  正帮她注射,这时,医生也来了,笑看说:“还不舍得走?”

  金瓶瞪了这个口不择言的医生一眼。

  看护把她双手放在胸前。

  她已脱去手套,金瓶依依不舍握住她双手。

  医生着他们离去。

  秦聪说:“师父说她在年轻的时候来过大岛。”

  金瓶说:“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们回去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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