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是意气之争。”
金瓶笑,“人为争口气,佛为争炉香。”
玉露说:“我一直想到地中海游览。”
金瓶说:“这张画真实面积是三乘五尺,自画框割下,卷起,放进筒内,挂在背上,可迅速神不知鬼不觉离去。”
“一分钟内可以解决。”
“从进屋到离去,四十秒够了。”
“直布罗陀讲什么语言?”
“英语,它是一个不愿独立的殖民地。”
“我同你一起出发。”
金瓶忽然说:“第一次没有师傅独立行动,感觉凄凉。”
她垂下了头。
玉露牵牵嘴角,不出声。
“这次行动,我无事可做。”
“不,玉露,你也一起去观光。”
稍后,海费兹与他们接头,他拨电话到他们房间。
“我有资料放在接待处。”
金瓶说:“玉露,你去拿。”
玉露到大堂取件,海费兹就在一角看报纸,见一少女活泼地取过包裹,他不禁一怔,这就是金瓶的真面目?抑或,只是她的同伴?
他对那声音温婉动人的东方女子有极大好感,即使她真是一个中年女子,他也不介意时时听她说话。
玉露拿了一卷录映带上来。
金瓶播放观看。
摄影机把他们带到山上,私家路两边有枣树及橄榄树,一片地中海风情,接着,小型摄影机停留在一间平房门外,门牌上写着奥登堡。
是德裔。
接着,有人打开门,摄影机跟进去。
秦聪问:“有没有发觉镜头位置很低?”
玉露答:“偷拍的摄影机配在一个孩子身上。”
说得不错。
接着,小孩走进书房,他们看到了那幅画,完全不设防地挂在墙上。
书房一角,是落地长窗。
秦聪说:“好象任何人走进去都可以轻易把画取走。”
“也许,他们志在必得。”
秦聪微笑,“现在,只有你与我商量了。”
金瓶看着他,内心恻然。
这时,玉露把双肩挂在师兄肩上,“我呢?”
秦聪忽然推开她。
这时,有人敲酒店房门。
秦聪打开门,是一个侍者送飞机票上来。
秦聪笑,“只得一张飞机票。”
“不要紧,”金瓶说:“我请客,明早一起走。”
玉露说:“真累。”
她取过外套,说要出去逛街。
她一出门,金瓶说:“玉露还小,你对她好些。”
秦聪却这样答:“一个人若钟爱另一人,就老是觉得他小,长不大,八十岁的母亲还会对五十岁的女儿说:‘下雨了,记得带伞’,或是‘多穿一件衣服’。”
金瓶不出声。
“可是不喜欢一个人呢,她十七岁你也把她当老妖精。”
“小露是小。”
“你这样的人,人家卖了你,你还帮人家数钱呢。”
金瓶掏出一把钻石头界刀,握在手中。
她拉出行李箱,敏捷地在箱子侧面边缘划过去。
整个箱子侧面应声脱出来。
秦聪说:“十三秒。”
“你负责破防盗钤密码,玉露驾车。”
“也许犹太人另有安排。”
“这名大卫的后裔长得十分英俊。”
“羡煞旁人,你在考虑做赌场老板娘抑或咖啡园女主人之余,还可以选择当犹太王后。”
金瓶握紧他的手。
秦聪低头深深吻她手心。
金瓶轻轻说:“赚够了钱,我们就结婚。”
“这句话最可怕。”秦聪笑。
“是结婚?”
“不,是赚够钱,什么叫够?”
“我小时候,以为一千元就足够过一生。”
秦聪说:“许多大人至今仍然不知一生需用多少钱。”
“师傅能干,从来不省钱。”
“我们是她生力军嘛。”
“那是应该的,我后悔——”
“过去的事算了。”
金瓶问:“记得在外头打架回来头破血流我帮你包扎吗?”
秦聪故意茫然,“有这样的事?”
“还有自机车摔下,跌断手臂,痛得饮泣……”
秦聪笑,“不记得了。”
“你长了胡髭,第一个给我看,”金瓶停一停,“真的没有人可以取替你的地位呢。”
“绕了那么大圈子,原来是想告诉我,大块头没有希望。”
金瓶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说:“从这次开始,我们收取的费用平均分三份,各自为政。”
“分开住?”
金瓶点点头,“各人留一点私隐,到底不比小时候,一起睡一起吃。”
“你说得对。”
稍后玉露回来,像是非常疲倦,一声不响关上房门。
第二天金瓶一早起来收拾行李,妆扮易容。
秦聪送她出门,“我随后即来。”
金瓶微笑,“穿够衣服。”
海费兹在大堂等她。
金瓶讶异地说:“毋需劳驾你,这样简单任务,我可以胜任。”
他微笑,“我想知道你真实年龄。”
“足可做你母亲了。”
一路上她不再说话,在飞机舱闭上眼睛假寐,偶然要水喝,发觉海氏目不转睛那样看着她。
后来他也累了,取出一本小小旧照片簿看,有一张黑白照,是一家人在客厅中拍摄,背景,正是那幅画。
金瓶暗暗叹口气。
也难怪他一定要报仇。
金瓶伸过手去,轻轻拍拍他肩膀。
海费兹露出感激神色来。
飞机降落,金瓶轻轻说:“相传上古时期,地中海完全封闭在陆地之中,直布罗陀与北非连接一起。”
“完全正确。”
金瓶看到大厦似碑林般矗立,活脱像香港。
这些年来全世界乱走,真叫她看遍风景。
海费兹说:“我们住朋友家。”
金瓶点点头。
海费兹的朋友开车来接载,他们住在一个市集楼上,金瓶百感交集。
在西方先进国家,住宅与店铺完全分开,哪有住在杂货店楼上的道理,今日,她像是回到老家。
房间里可以听到市声,不必担心,秦聪神通广大,一定可以找得到她。
小公寓里通讯设备精密齐备,海费兹说:“我的朋友在法新社工作,他到坦畿亚度假去了。”
“我向往卡萨布兰卡。”
海费兹看着她说:“你可以卸妆啦。”
金瓶愕然,“我生成这个样子,没有面具。”
海费兹气结。
金瓶说:“休息过后,我们出发巡逻。”
他坐在金瓶对面,“奥登堡夫妇每晚九时到十时,必然往市区俱乐部打桥牌。”
“有没有养狗?”
“没有动物。”
“什么样的防盗警钟?”
“十分简单的设备,一惊动门窗,警钟响起,若果连电话线一起剪断,则警局会立刻行动,不过,你一定会比他们快。”他微微笑。
“那么,索性采取最原始的方法好了。”
“我也那么想。”
“干脆像一个寻常小偷那样进屋行窃。”
海费兹忽然咳嗽一声。
金瓶何等明敏,“什么事?”
他有点尴尬。
“请讲。”必定还有额外要求。
“可否在奥登堡家留下侮辱字句。”
“不。”金瓶断然拒绝。
他脸上讪讪地。
“你目的既达,他脸上无光,何必再踏上一脚,不但浪费时间,且十分幼稚。”
海费兹耳朵发热,“是,你说得对,多谢教训,我终身受惠。”
金瓶忍不住笑。
他们租了脚踏车,踩到半山上去。
金瓶一向做体操,难不倒她,海费兹有点气喘。
他们停在半途向小贩买零食解渴。
金瓶意外看到绿豆刨冰,不禁哎呀一声,她贪婪地吃光一杯。
海费兹凝视她天真吃相,这个女子,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一岁。
他们终于看到那间住宅。
金瓶巡过之后说:“晚上再来。”
他们依原路下山。
在公寓里,她接到秦聪电话:“玉露突然急病,我们不能来了。”
“什么病?”
“急性盲肠炎,需动手术,你能否单独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