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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玉露这样说:“即使有好的对象,怎样交待?‘我自幼无父无母,在扒手集团长大’,怎么说得出口,同师兄在一起,不必解释。”

  金瓶不去回答,她佯装睡看。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人出发回到钟斯家门口。

  穿看校服的玉露看到她出门上班,掏出车匙,便轻轻走上去,与她擦肩而过。

  钟斯一怔,略退后半步,金瓶知道玉露在那短短一秒钟内己经得手。

  秦聪称赞:“做得好。”

  “嗯,不必叫事主吃惊。”

  “未臻你的水准,可是也够一生应用。”

  什么叫一生?

  金瓶把头靠在秦聪肩上。

  玉露过来,摊开手掌,手中胶泥,印着银行保管箱锁匙的印于,“我去找专家配锁匙。”

  下午,他们在城内观光。

  忽然见到警车呜呜赶至,停在泰晤士河边扰攘。

  秦聪过去一看,轻轻说:“有女子遇溺。”

  遗体被水警船捞上来,用毯子包裹,一只浸得雪白的手臂外露,叫人战栗。

  金瓶默默凝视。

  没想到这也成为观光节目之一。

  金瓶喃喃说:“无论如何,不能横死,要在家里寿终正寝。”

  秦聪把她自人群中拉走。

  回到酒店,玉露哈哈大笑,自背囊中抖出无数外币,自日元至马克,美金到克朗都有,她技痒,又找一笔外快。

  “银包证件全部还给他们,做得真痛快。”

  “你再敢节外生枝,我撵你出去。”

  玉露笑答:“下次不敢了。”

  秦聪也说:“该处行家齐集,你何苦同人家争食。”

  玉露避到露台上去。

  “算了,”金瓶打一个眼色,“来,我替你打扮。”

  金瓶取出化妆箱。

  “师傅只把这套工夫传你一人。”

  “别人嫌琐碎。”

  玉露又回到房间来,看见逐步易容的师兄,“美人。”她说。

  出门时金瓶问:“可需声东击西,混水摸鱼等手法协助?”

  他摇摇头。

  玉露把配妥的保管箱锁匙交给师兄。

  秦聪戴上网纱帽子,走进银行。

  金瓶看看手表,四时四十八分。

  秦聪按铃召职员,一个金发的年轻男子不耐烦地走过来,秦聪要求开启保管箱。

  那人核对过签名,毫不犹疑带他进保险库,用总匙配合秦聪手中的锁匙,把保险箱拉出来。

  秦聪从容地打开箱子,看到那七封信用一条粗橡筋绑在一起,他把信放进手袋,把放着支票的信封放进保险箱。

  照说,他的工作已经完毕。

  可是,保管箱内还有一份文件。

  好奇心叫他节外生枝,他打开一看,不禁一愕,那是一份出世证明文件,姓名一栏是比亚翠丝钟斯,母亲阿曼达,父亲一栏空着。

  秦聪立刻明白了,他看一看证书号码,把它放回原处,退出保险库。

  前后共花了九分钟。

  他把信件交到金瓶手中。

  “那个少女——”

  “我知道,她也有一对招风耳。”

  玉露把金瓶载到摄政厅。笑说:“师兄交给我了。”

  金瓶还没按铃,那秘书已经迎出来。

  金瓶走进屋内,把信件交给他。

  “信件放在什么地方?”

  金瓶抬头,那位先生站在走廊尽头。

  日行一善,金瓶微笑,“在床头柜抽屉内。”

  “啊。”

  她轻轻离去。

  走到摄政公园门口,她忽然转过身子,“你好,沈先生。”

  一直跟着她身后的是沈镜华。

  他笑笑,“被你发现了。”

  金瓶微笑, “有什么事吗?”

  “找你喝杯茶,有事商量。”

  “我正要到飞机场去。”

  “我送你,在车上说话也行。”

  “那我不客气了。”

  一上车他就说:“金瓶,我一直在找合作伙伴。”

  金瓶不出声,自火坑跳进油锅,不是好主意。

  “你总有一日要脱离师门,不如考虑跟我合作。”

  金瓶只是微微笑。

  “待遇优厚,任你开出条件来。”

  “太赏脸了。”

  “我一直留意你处事方式,真是胆大心细,佩服之至。”

  好话谁不爱听,金瓶微笑,“我们是老法经营,人人身兼数职,尽量将营运费用节缩。”

  “你叫我倾慕。”他话中有意。

  “太客气了,”金瓶停一停,“但是我的意愿,却不是另起炉灶,或是独当一面,我最想退休归隐。”

  “这叫做一行怨一行。”沈镜华微笑。

  “我有怨吗?我可不敢发牢骚,不过一个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活,看得出来,文艺小说中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根本不存在,住在贫民窟里,头发牙齿皮肤都会早衰,手指既粗又烂,声线粗哑,做贼的,日久必定贼眉贼眼,做戏子则虚情假意,我们即是职业化身。”

  沈镜华微笑,“无论你做哪一行,都有最美丽的眼睛。”

  “我想退出这个行业。”

  “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车子驶进飞机场范围。

  “我送你进去。”

  “你名头响,莫招惹注意。”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他替她挽看行李进去,一路上都没有碰到熟人。

  “再见。”

  沈镜华忽然说:“黑山白水,后会有期。”

  金瓶不禁笑出来。

  她到邮筒先寄出一封信,里边,是她们这一次获得的酬劳。

  在机场里找生活的人越来越多,防不胜防,旅客拖大带小,闹哄哄,顾此失彼。

  金瓶一路走去,只见有人失去手提电脑,化妆箱、整件手提行李……

  但是女士们在免税店仍然把手袋口敞开搁一边不理忙着挑衣物,或是喝咖啡时将皮包挂在身后椅背上,都造就了他人发财好机会。

  候机楼里,金瓶看到了秦聪及玉露。

  秦聪轻轻税:“以为你不来了,在伦敦近郊落籍不错呀,种花读书,或是养儿育儿都是好消遗。”

  金瓶微笑,“真值得考虑。”

  玉露说:“师兄担心你迟到。”

  “我还到哪里去呢。”

  她拎起行李上飞机。

  “从前,任务顺利完成,你总是很高兴。”

  “从前我年幼无知。”

  飞机引擎咆吼,金瓶说:“玉露,相信我吗?跟我一起走,你读书,我结婚,重头开始。”

  玉露却说:“师姐你累啦,睡醒了没事。”

  金瓶叹口气,闭上双眼。

  飞机在曼谷停下,司机来接他们三人。

  师傅破例迎出来,满面笑容。

  她从来不称赞他们,这次也不例外,但是身体语言却表示欣赏。

  客厅中央,一只硕大的水晶玻璃瓶里插看莲花莲蓬,香气扑鼻。

  “金瓶,来这边坐。”

  秦聪识趣地退出。

  玉露说:“我去试新衣。”

  师傅轻轻对金瓶说:“我来能使你改变初衷?”

  金瓶摊摊手,“我已不能再进一步,比家庭主妇更不如,人家还可以升做婆婆,过几年又做太婆。”

  师傅揶揄她,“廿一岁想做太婆?”

  金瓶也笑了。

  “我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师傅,我们四六分账可好?”

  师傅更加讽刺:“你四我六,还是你六我四?”

  金瓶知道谈判又一次失败。

  这时,师傅伸出手来,缓缓脱下手套。

  自从认识师傅以来,她就戴着手套,金瓶从来没问过为什么。

  这时,师傅把双手放在膝上。

  金瓶凝神,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师傅穿着灰绿色丝绒便服,头聚拢在脑后,皮肤五官与当年金瓶第一次看到她之际并无太大分别。

  她眼光再落在那双手上,忽然看出端倪,嗯了一声,无限震惊,整个人颤动。

  师傅轻轻脱下双手上做得栩栩如生的假拇指,她每只手,只剩四只手指。

  原来师傅一直有残疾。

  可是戴上义肢手套的她,叫金瓶全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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