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可还多呢!‘学海无涯’……”
“下一句我会接!‘唯勤是岸’,是吧?看来我也不是太不学无术的!不过还是要多和殷兄学习学习。”他打断她的话,自顾自地抢着说。
对于胡泯的推崇,她只是悄悄的笑着。莫名的,心里有种被肯定的满足,被人称赞了许多年的才女,没有这一句随口的话来的快乐。
“绝云气,负青天。真的好像在说现在!我从来不知道长安城的清晨,原来是这么清新美好。这闻鸡起舞,真是有意思哪!”胡泯环顾着四周,诚心地说。
程殷殷又气又好笑,这种“闻鸡起舞”的方式,全天下,也只有他胡泯才会用!
“好!我一定要打下一只野鸡,烤只叫化鸡让你尝尝,保证你口水一直流一直流,吃了还想再吃,食味知髓。”胡泯沾沾自喜的说。
“食髓知味。”程殷殷纠正他,一丝忍俊不住的笑意,又轻轻滑上她的唇畔。
突然,树丛里噗哧一响,震落几片树叶,一道鸿影闪过他们的身旁,胡泯二话不说,猛地抽出箭袋中的箭,搭上弓,咻地一声,那飞禽连同插进它翅膀的箭,掉落在地面,竟是一只野鸡,啪啦啦啦的扑动着翅膀挣扎着。
“哇!中了。”程殷殷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大力拍手喝道:“好棒。”
“多谢夫子夸奖。”胡泯得意的敞开他的笑容。
“等一下我们就有香喷喷的野味可以吃了,想到这里,我肚子可真有些饿了呢!”程殷殷开心的浑然忘我。胡泯却在一旁拿怪异得不能再怪的眼神瞧地。
“你干嘛一直看我?”程殷殷有些心虚,是她外表不对劲吗?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胡泯却出乎意料的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殷兄是个斯文秀气的读书人,原来也跟我一样,是个好吃鬼咧!”
第四章
“小……公子!您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不着您,急都快急死了!”当程殷殷和胡泯从外头跨进胡宅大门时,锦儿赶忙迎上前,焦急的神色一览无遗。
“我们去‘闻鸡起舞’啦!”胡泯抢回替她回答,摸摸自己的肚子,满足的吸了口气,道:“你没闻到我们身上的鸡香味吗?”
锦儿错愕的睁大了眼,“闻鸡起舞?”
“是啊?我整治叫化鸡的手艺,全长安城就算排不到第一,也有第二的,殷兄和我大快朵颐过足了瘾才回来的!嘻!是‘大快朵颐’吧?这回我可没用错成语吧?凡是和吃有关的,我都略知一二咧!还有另一个用来形容馋样儿的是‘食指大动’,对吧?殷兄,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书房见!”胡泯任意的挥挥手,走了出去。
锦儿瞠目结舌的注视着程殷殷,许久才夸张的叫嚷出来:“小姐,你真的跟他去‘闻鸡起舞’?”好一个令人费猜疑的事哪!闻鸡闻鸡,居然闻到的是鸡肉香?
“这……这纯粹是失误!不算啦!”程殷殷板着脸,故作镇定的,真的纯粹是意外嘛!谁叫飞云实在太吸引人,而那种御风而行的快感,又是她梦寐所求的。至于那只香啧啧的叫化鸡,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美味,鲜腴滑腻,想拒绝诱惑都很难的。
锦儿不以为然的看着自己的主子,那红艳艳的脸颊,生动流转的眼波……这……她狐疑的盯着程殷殷,眼里有七分的纳闷,三分的怀疑。
“是真的啦!早上的事纯属意外,我才没这么容易和他握手言和呢!你等着瞧好了,下午进书房,我非得罚他写上百个大字,要他手酸得举不起来,你等着看好啦。”程殷殷再三的保证着,心里却浮起晨间胡泯弯弓射野鸡的俐落和飒飒英姿,她有一些怀疑……几个字想折磨他到手脚酸麻,可能有些困难,叫他去射个几十只野鸡,还有可能些呢!
不过--也许胡泯连笔怎么拿都不会哩!大字识不得几个,还能寄望他能写一手好字?程殷毁摇摇头,看来她得教胡泯写字了!希望他别笨得太离奇才好。
****
才踏进书房,程殷殷就被她眼前的景物吓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出不了声
她竟然看见胡泯规规矩矩的端坐在书案前,有模有样的提着笔,神情肃穆的在临帖。
她眨眨眼,不能置信的。
“啊!殷兄!是你。”胡泯从案前抬起头来,冲着地儒雅的一笑。是的,就是温文含蓄的那股书卷味儿。儒雅!胡泯朝她儒雅的展开一笑。
“你……你会写字。”程殷殷问得有些傻气,话才一出口,就发觉自己问得唐突又无澧,语气中菲薄渺视的意味十分张狂。她有些发窘,脸不知不觉的就红了起来,话也说得不甚流利了,“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走进房内书桌旁,随手执起他练习挥毫的帛纸,随意问道:“你在写些什么呀?临的是哪家的帖?”程殷殷随便一瞄,这一瞄,又令她结结实实的呆住了!
“这是你写的吗?”她问,眼睛片刻也没有离开手中那张帛纸。
“是啊!咦?墨还没晾干呢!小心弄脏你干净的衣衫。”胡泯提醒着她,程殷殷再度拿起帛纸,果然纸上墨痕犹新,这房里又没有别人,自然是他--胡泯的杰作了。
可是,可是这柔美中又略带犹劲的清奇力道,流畅的线条笔画,均称的字间架构……天呀!这分明就是初唐书法名家褚遂良的字嘛。而且,几乎可以乱真,他的字写得还真彻底,褚遂良字里的那份气势和止度,胡泯可真学得十足,程殷殷乍时忽然有些儿佩服起他了。
也许外界的传闻是错误的,胡泯不是混吃等死的无赖败家子,他肚里儿还有些货真价实的本事呢!她心忖。
“你很欣赏褚遂良的字,对吗?”程殷殷的语气温婉,面带笑容的问着,真是奇特呢!她竟在这儿和胡泯谈起诗词书画来了。
胡泯一怔,抬起头问:“褚遂良?这家伙是谁?”他一边说着,一面在纸上又下了一捺,仍旧是干净俐落,神清气爽。
“你不知道褚遂良是谁?”程殷殷脸上的表情,简直找不出适合的字眼来形容。
“我该知道他是谁吗?”胡泯一脸无辜的表情,又下了一横竖,墨色浓匀,力透纸背。“他是谁哪?骰子掷得很准吗?或是骑术箭法一流?”他询问着,认认真真的表情,几乎要令程殷殷为之绝倒。
“你竟然不知道褚遂良是谁?”程殷殷呻吟着,哪有这回事!亏他还学得一手漂亮的褚体字。
“褚遂良?褚遂良?咦?这个名字好耳熟喔!是谁呢?”胡泯努力的思索着。他突然大喝了一声:“喝!我知道了!诸遂良就是上回在‘丁香院’和我争风吃醋的那个死胖子嘛!啧啧!人不可貌相,那家伙字写得十分好,是吗?”
程殷殷脸涨得红透!这个胡泯,简直是……简直是狗改不了……哼!她不该妄想这个令全城家喻户晓的浪荡子会有多长进的!这么一想,胡泯把褚遂良错认为长安第一大妓院,温柔乡的“了香院”的恩客,也不足为奇了。
“只怕褚遂良没有这等艳福!他是一位初唐时候很有名的书法家,早作古几百年了,你现在写的这种字体,就是他创的,很有名的,叫‘褚体’。”程殷设满肚子怒火的,语气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