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第一句话,他先问我:“吃过了没?”
我摇头。
“我也还没,先去吃饭吧!”
他在忙什么?到现在还没吃?
我们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
我点的鸡排饭送上来了,却发现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显然,他食欲也不是很好,整盘饭吃没两口。
“昨天……对不起,让你等我那么久……”
我摇头。“没关系。你现在,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吗?”
他筷子停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几个字:“她回来了。”
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由他沉重的表情,慢慢地、慢慢地顿悟……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你们,昨天一整晚都在一起?”他的沉默,证实我说的没错。“她在你那里过夜?你们做了什么?”一、整、晚!旧情难忘的前任男女朋友,能做什么,那还用想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帮我庆祝生日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庆祝生日而已?!那这样我算什么?整整等了他四个小时的我算什么?
我深深吸气、又吐气,命令自己不可以把整盘食物往他脸上砸,那是宁夏才会做的事,我不是疯婆子,我要有风度……但是……妈的!
“李柏琛,你不要逼我骂你浑蛋!”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他困难地停顿下来,像是多难以启齿。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忍住不把餐盘往他头上砸,也许,是因为他此刻看起来,比谁都还要痛苦的神情。
然后,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怀孕了。”
我想,—颗原子弹爆炸,也不能够让我像现在这样头昏眼花了。
“孩子……是你的?”我听见自己紧到颤抖的声音,尤其,在他沉重地点头之后。
“分手时,我们都没有料想到她会怀孕。昨天,她突然跑来找我,告诉我,她半个多月前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刻意等到现在才来找我,想给我一个惊喜,当作生日礼物送我。
“以前,我们讨论过要生几个孩子的问题。她说,她会习惯性的拿我和那个男的做比较,她发现她放不下过去,尤其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她当机立断地分手,并且辞掉台北的工作,回到我身边……直到刚刚,我送她回台南的家,在来的时候,一直想着要怎么告诉你这件事。我真的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是,静,我对她有责任。”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心,整个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八点档连续剧的情节吗?这么洒狗血的剧情,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
严格来说,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我能怪他吗?
“她知道……我们的事吗?”我困难地挤出声音。
他摇了一下头,抬眼看我。“你希望我说吗?”
你希望我说吗?
这样一句话出口,我再有什么,也全说不出来了。
他的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如果他的选择是我,一开始就会对前女友坦白,但是他没有,他本能地就是隐瞒,甚至还问我,他该说吗?
“这样,很好啊,你对她本来就余情未了,现在她愿意回来,你还要说什么?”他甚至,连我们这段感情都不愿意承认,那我算什么!
放下筷子,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脚步极快。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追上来,也许会,也许不会,潜意识里,我还是希望他会留住我……
在校门前,他追上来,紧紧抱住我。“静,你不要这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回过身,凝视他挣扎为难的面容。
那为什么,看着我你就说得出口?我好想问,却也始终没问出口。
他终究,还是比较舍不得她吧?舍不得她伤心,舍不得她难过……
七年的感情,七年来共同编织的未来蓝图,再加上,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难过。
我拿什么,去和人家比?
“你不必告诉她什么,真的不必。只要——我们不再见面就可以了。”
他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劲,将我抱得很紧、很紧。
我听得见,他胸腔的心跳,他怀抱中的温暖,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你为什么——可以把放弃说得那么容易?”耳边,传来他沈抑的嗓音,一颗颗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颈际。
放弃的人,真的是我吗?
我只是,不做挽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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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我们最后是怎么分开的、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一直紧紧地抱着我,许久,许久。
我麻木地回到寝室,眼泪才疯狂决堤。
宁夏差点被我吓死,问清事情的原委后,直骂我笨,问我为什么不留他?我未必会留不住。
我只是觉得,既然他都已经决定要怎么做了,那又何必再多做一些令他为难的事情?如果最后一定要分开,起码我可以选择好聚好散,保持风度,留给他最后的美好回忆。
“风你个头啦!风度一斤值多少钱?你确定他真的做好决定了吗?从头到尾,他只是告诉你有这一件事,他有责任而已,有说要吃回头草了吗?你干么二话不说,急巴巴地把他推回给前女友?我就不相信他对你的在乎会比那个白目的前女友少!”
而靖阳却说——“你有没有想过,他那句‘你希望我说吗?’是把决定权交到你手上,如果你当时点个头,据理力争,他的选择未必不会是你。”
是吗?如果我有心争取,情况,真的有可能不同吗?
连续几夜,我没有办法睡得很安稳,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段记忆,每天睡前,枕头总是湿上一大片。
直到,悄寂了几天的“小小的太阳”铃声再次响起,那瞬间,胸口竟会紧得呼吸困难。
手机近在咫尺,我却没有办法伸手去接。
铃声响了很久,停掉。
接连几天,他没放弃找我,而我,也始终没去接。
某天,下课回到寝室,又跷了课的靖阳,懒懒地趴在桌上,音响中正在播放的CD回绕在室内。
我不经意聆听,心猛然一阵抽痛。
原来,“小小的太阳”并不是我们之间的指定曲,这,才是我们避不掉的宿命。
我向靖阳借了CD,反覆听着这首歌,无数遍。
泪水,也反覆落着,无数回。
我在语音信箱里留言,录下这首歌。
你答应过我,会再为我唱首歇,现在,我只想听这首,最后的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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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圣文不晓得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也许是宁夏,也许是靖阳,总之,他又开始天天往我们这里报到,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要不要接受我是另一回事,这只是朋友基本的关心而已,没其他意思。”他是这样回答我的。
他会在用餐时间,软硬兼施地把我带出去吃饭;脚上的旧伤,我不愿意再去回诊,他替我找了另一家中医诊所,不厌其烦地接送。
回来的路上,他问我:“宁夏说,你最近心情还是很糟,上课都在混?”
“还好。”我懒懒地,不太想说话。
“要多久,你才能复原?”
我双手颤抖了下,僵硬地揪握住他腰间的衣服。
“他伤你伤得那么重吗?”
我沉默着不说话,将脸贴在他背上,静静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