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绫挑眉,不大相信。
“你确定你是急死了,不是睡死了?”
“小姐!人家是真的担心你耶!”说得好像她是猪似的!不过,呃……知婢莫若主,她知道小姐一夜未归,确实是早上的事情了。
“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她娉婷地走进花厅,有丝惊讶地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坐在秋千上摇晃。
“六姊?你怎么……圆儿!”一定是她!
小丫头缩着脑袋,怯懦地解释道:“我找不到你,所以才跑去喜寿阁问六姑娘,她听了不放心,就跟我一起过来等你了。”
“多事!”
“你别骂圆儿,她又没做错事。”
放下手边的书卷,月轻纱拉妥裙摆,好整以暇的问:“说吧,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我……我……”月舞绫支吾了老半天,答不上话。
“让我猜猜。”了然的目光扫过她颈项上的点点红痕。“你去喜竹居了?”
“嗯……是……是啊!”她说着鳖脚的谎话:“我一时兴起,到竹林散步,时间晚了,索性在那儿住下。”
“哦?”月轻纱柔柔的笑了。“可是,我一早派人过去找你,他们说你不在自个儿的房间里。”
“呃……那是因为我走得太累,随便找间空着的厢房就睡了。”
“是吗?”她笑得更美。“可是,他们又说,搜遍了每间空房,都不见你的踪影,除了——孟庄主的那间,他们……”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笑不可遏了。
“六姊!”月舞绫跺着脚,听出她语气中的调侃。
“呵呵,好啦,不闹你了。”再闹下去,有人要恼羞成怒罗!“你老实招来,你和孟庄主究竟……”
“没什么!”她急忙抢过话,无意讨论那个男人的种种。
“没什么?那你颈上的红痕是怎么来的?你不要骗我说是蚊子咬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六姊!”
慢半拍地反手遮住脖子,她的脸颊涌上燥热。
“我……哎呀!你别问我,我不晓得该怎么说才好!”
早上她醒来时,发现孟焰睁着清醒的眼,仍维持着昨晚入睡前的姿势轻拥她,仿佛他就这样看她看了一夜,不曾合眼……
她被他的眼神望得心慌意乱,急忙要走,他却坚持帮她再换一次药,才肯放人。
换药过程中,偶尔,她能感受到他不舍的心情……
但是她能信任他吗?
他是真的在乎她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孟庄主待你的心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你若是还不明白,岂不比瞎子更盲目了?”月轻纱语重心长的提点她。
“况且,他那人是天生的掠夺者,他既已认定你,你就注定会是他的人,想逃也逃不掉。”
月舞绫低头不语。
都是他太坏了!先道貌岸然地说要和她谈生意,再藉机对她伸出禄山之爪,吃尽她的嫩豆腐,害得她终日惶惑不安,一颗心紧揪着,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注定会是他的人又如何?
他不亲口说出来,她怎能当真?
“咦?你的肩膀怎么了?”没听说过吻痕严重到得包纱布的。
月轻纱凑近她,掀开她的领口一瞧——
“赫!这是?”
她据实以告。“我受了点伤。”
“怎么会这样?”
月舞绫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凝起小脸,她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向爹禀明,请他去宫里借一队御林军来保护你。”
敢在宁波城内动他们月家的人,无疑是在太岁爷上动土!
她虽然不喜欢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然而,祖有明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群黑衣人伤了小妹,就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没必要劳师动众,我可以自己处理。”杀鸡焉用牛刀?为了她一道小小的镖伤而借调御林军,实在太夸张了。
“不行!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听你的。”月轻纱难得展现强硬的一面。“在还没有抓到那群黑衣人之前,你都给我待在家里,商行那儿也不许去,知道吗?”
“知道了。”从以往的经验判断,一旦六姊用这么认真的口气说话,意思就是没得商量了。
“哇……哇哇哇……”
突然,位于露华阁西南方的宝珑阁,传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声,骇着了月宅内的每一个人。
月舞绫略眯美眸,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她的五姊月思绮。
“她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不就是夫妻俩吵架嘛!”
“你要过去劝劝吗?惊动爹就不好了。”
“谁理他们啊?”
月轻纱说着此话的狠劲,与她柔弱的气质完全不相符。
“看他们是要端水互泼、扛椅子互殴,或者拿刀子互砍,都请自便!最好是两败俱伤,省得一天到晚扰得人睡不着觉!”
“喔。”
六姊说得也对,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夫妻俩要怎么厮杀对阵,是他们的私事,外人不便干涉。
她还是回房补眠比较实际!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婢女,自门口跑了进来,惨兮兮的哭着说:“六姑娘、七姑娘,拜托你们行行好,过去宝珑阁帮个忙,五姑娘砸坏了所有东西,这会儿正闹着要撞墙自杀!”
两姊妹不由得无奈地叹口气,
“款!这下子不去都不行了。”
第七章
姊妹俩慢吞吞地往宝珑阁挪移。
方进门,一团鲜艳紫红便咻地飞来,在空中划了道完美的抛物线后,坠落在她们脚边。
待月轻纱看清楚那是什么,立刻圆眸怒瞠,有点儿生气的嚷着:
“五姊疯了不成?这株牡丹好好地长在园子里,哪儿碍着她了?她丢东西便罢,干嘛连花也不放过?”
尤其这些牡丹,全都是她开春才刚移植入土的新品种,其价胜金,各个院落顶多只有一、两株。
她费尽心思照料着的宝贝,五姊说拔就拔、说砸就砸,半点不客气!
“我——呀——”原本还想继续骂下去的人儿,一看到满目疮痍的内院,随即冻结了小脸。
原本精致华丽的宝珑阁,仿似经过了一场大战,随处可见碎成片片的瓶盆器皿、古董珍品。
这下子损失惨重了。
“你!月舞绫!”一瞧见小妹的身影,月思绮就像头狮子冲了过去,不由分说朝她身上一阵猛打。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唔!”遮掩在衣服底下的伤口被捶得正着,她闷哼,感觉有些头晕。
月轻纱十万火急地上前隔开她们。
“五姊,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你会弄疼小妹的。”
“疼?哈哈……哈哈哈……”
她凄楚笑着,衣袖一掀,露出伤痕累累的臂膀,神情错乱地吼道:“她疼,我就不疼?你们看看我!看看我!”
“五姊……”白皙肌肤上满是残忍的掐红、瘀青,显而易见是挨了打的痕迹。月舞绫难受地别过眼。
一别过眼,她就看见爹气冲冲地向这边走来。
“爹?”
因为这场骚动,奴仆把月峰也请到这里来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握着女儿负伤的臂膀,他气颤地质问女婿:“天奇,你倒是给我一个好解释,你为什么要把思绮打成这样?”
霍天奇换掉以往在老丈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嘴脸,不屑冷哼:“打她算什么?我还准备要立一纸休书给她!”
一听到丈夫这么说,月思绮更是哭得惊天动地。
“爹,您帮帮我!您帮帮我!”
“哎!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是夫妻,不是仇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