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有这样的梦境?那模糊的影子,似曾相识……
似乎要想起什么,思绪却连不上来。勾芒摇着头,想把这思绪甩开。
她拿起苍龙放在桌上的药,轻柔地在他心口擦上。
霎时,吉光片羽的影像从脑海中掠过,让她心头重重地震荡了一番。那景象不是预示未来,而是——而是过去——
她努力地回想,却再也连接不上。
为什么非救你不可?她不解。
看着他线条分明的脸,想起当自己看见他胸口受击、血溅一片时,好似也有人同时狠狠地在她心口重撞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完了药,她将掌心置于赤炼额上,提起真气注入他体内。他应该快醒了吧?勾芒心想。
赤炼微微地张开眼睑,因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旋即又闭上。外头传来一阵鸟啾声,空气中有着一股清丽的气味。
他记起在受伤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
赤炼再度睁开眼,循着香味,看到坐在床沿的人儿,他的心口忽地似被紧紧揪住。
是她救了我?她是谁?
赤炼看见她眉心间的菱形浮印,那是神族人特有的印记。
她是神族人?!神族的人居然会救我?这让赤炼感到讶异。
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发丝齐肩而下,光洁而飘逸;鹅蛋型的小脸儿,白里透红,如脂似玉;她尖而巧雅的鼻子,让整个脸形看来更加俏丽;而那微翘的双唇,有如樱桃般润腻。
他的眼神停留在两片长而鬈的睫毛上,想着覆在底下的是怎样的一双眼……
那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剔亮如水晶。
勾芒悠悠睁开眼,对上了他晶绿的眸。
“你总算醒了,再不醒来,我还以为是我的能力有问题呢!”她的嘴角微扬,有了种宽了心的神态。
赤炼就这么仰视着床边的人儿,心中泛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他极欲把那种浮动强压下来。是对她的出手相救,还是因为她的人……
赤炼试着坐起身来。
“你现在身子很虚,别乱动呀!”勾芒见他想起身,急忙上前扶在他身侧。
赤炼仍是执意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只见赤炼紧抿着唇,英眉深皱。这合该是牵动伤口的结果。
“你真是固执!”勾芒不忍见他如此强忍疼痛,从背后扶住他,助他坐起。
“你不可以再乱动了!”勾芒软哝的语气中有一丝坚定,不希望他再牵动伤口,引起无谓的伤疼。
由于勉强起身,赤炼额前已沁出一层薄汗。勾芒见状,以袖为帕,为他轻拭额前的汗。
赤炼的眼光未曾离开她的脸。那眼神流露出一种依恋,恐怕连赤炼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翻腾的心情,在这一刻,竟泄于眼底。
勾芒感觉到他的眼神,又是那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第一次,她静如止水的心湖起了波澜,这让勾芒有点不知所措,于是急起身走向石桌,拿起石桌上的一碗东西。
勾芒手捧着碗,背对石床。
我和他素未谋面,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勾芒百思不解。
甚至,那股熟悉感竟让她觉得一颗心像被人揪住似的。
勾芒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石床。她在床沿坐下,递上碗,将碗就嘴要他服下。
这是什么?赤炼心想。
“这是花草精露,可比天界的玉液琼浆,可以让你的伤复原得快些。”
她怎知他心里的疑惑?
看着赤炼依顺地喝下露汁,忽地,勾芒心头一惊,捧着碗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她又看到了那影像,而那影像竟和现下如此类似,只是,她看不清在影像中那两人的模样。
她努力地想看清一切,愈专注,影像却愈模糊。
突地,影像消失了。回过神的勾芒,才发觉赤炼握住她捧着碗的双手。
两人之间的气氛让勾芒发窘,她急急抽回手。
“你知道我是谁吗?”赤炼低沉的嗓音打破了这个窘境。
勾芒颔首。
“那你是不是也该让我知道你是谁?”
“我叫勾芒。”
“真是久仰大名了。”原来她是四方之神。
“为什么要救我?”喝下的露汁开始在他体内运行,让他觉得有点昏昏欲睡。
勾芒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将掌心置于赤炼的眉心,提气将真气注入他体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勾芒收了掌,额前已沁出汗,微喘。勾芒心知自己的极限已将至,却丝毫没去思考回天界之后,要如何禀呈失去神力一事,一心只想让他快点复原。
原来她是用这个方法救了自己?不管是神、是魔,真气都是力量的来源,失去真气,无疑与凡人无异。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沉入梦乡前,赤炼心想,醒来一定要问她,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石洞外,勾芒坐在洞外草地上,金黄色暖阳泼洒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更衬得清丽脱俗。即使陷于沉思中,黛眉深锁,也不减她的美一分。
连着数日那熟悉的影像不断地出现,而且愈来愈频繁,只是仍看不清影像中人的模样。日前,勾芒在寤寐中听见梦境中有人不断地呐喊着:
“即使魂飞魄散,我也会紧紧拥着你;即使重入轮回,我还是会去找你——”
那人说得如此情真意切,揪得她的心好痛、好痛。她想甩开那影像,却又不舍。直到影像消失,她才醒了过来。
她好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以她的能力应该可以洞悉这一切,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无能为力。
“你待在外面做什么?”赤炼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回。赤炼就站在洞口,单手扶着石壁支撑自己,脸色仍是苍白。不知何以,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你醒啦?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赤炼不语,神色依旧。
勾芒对他的反应倒是不以为意,起身走向他。“我们进去吧,我帮你换药。”
勾芒知道赤炼伤势仍未痊愈,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住他。
他当然体会出她的善意,却执意自行走回床沿,坐定等她换药。
坐在床沿的赤炼看着勾芒捣药、搅拌,就这么看着她,知道她在他的视线之内,这让他觉得安心。
勾芒拿着药材走向他,赤炼看着勾芒白皙如脂的小手将浓稠且刺鼻的伤药涂在他的胸膛上。他黝黑的肌肤衬着勾芒的白皙,十足地对比。
赤炼的胸膛上除了这尚未痊愈的伤口之外,在心口还有一道三指宽、手掌般大小的疤痕。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呀?她心想。
她的眼神纳在赤炼的视线中。
“这疤是我成魔前自己弄的。”他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大的一道疤,应是很疼吧?!
“因为我要把自己的心挖掉!”
勾芒瞠大眼,挖心是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成魔必须挖心吗?”她从没听说过有这事啊!
赤炼却轻哼了声,一派无所谓。“当然不必!只是我被封了印成魔,哪会记得过去?我只知道自己曾经挖开心。反正既然成魔了,要心何用?!”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却听得不舒服极了。
她知道魔族嗜血、好斗。她可以忍受从他身上泛出的血腥味,却不能忍住从他口中冷漠、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要心何用”这四字。
她到底是怎么了?勾芒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困惑。
赤炼以为她对伤口感到作恶,便说:“可以包扎伤口了。”
“哦。”这下她才回到现实。
她就在他身前,站在他大腿之间。当她环着他,重复地将布条从右臂绕过背部,缠绕左肩腋下再回到原处时,她垂落肩上的发丝好几回不经意地摩娑他鼻前。尽管他伤重如此,但仍是不折不扣的男人。环绕周身的香气弄得他心猿意马。若不是他伤重,若不是她救他一命,他会——他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