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士骐伸了下懒腰,绕过他的办公桌,来到吧台前,替自己和岳朋各调了一杯威士忌加冰块。然后在岳朋对面坐了下来,慢慢地浅酌。
“晓晓吵着要见你。”岳朋喝了一口敖士骐拿来的威士忌,又自口袋掏出烟,递了一根给敖士骐。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敖士骐点燃手中的烟,深深吸了一 口之后,平静地说道。
“什么?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什么时候?刚刚吗?难怪你急着要我送云眉回去,原来是晓晓要来。”晓晓对他提出见敖士骐的要求,不过才十几个小时前的时间,昨天太晚了不可能,所以除了他刚刚送云眉回去的空档之外,她与敖士骐会有什么机会见面?
“你扯哪儿去了?即使云眉知道了晓晓的存在,她也不会怎么样的,我根本没有避她的必要。”敖士骐失笑道。
“那你们究竟是……”岳朋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
“我们是昨天下午在商店街不小心碰到的,不过她并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大海叔叔’。”
“你昨天为什么不干脆认了她?她昨天晚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哭着要见你,哭得我手足无措,心神大乱,真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都十二年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让她知道你是谁?”岳朋不满的对他数落道。
“你不觉得让她心里永远保持着‘大海叔叔’完美的形象,对她才是最好的?”敖士骐望着酒杯中的冰块道。
“可是,我已经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说服她了,看得出来她是一天比一天更想见你,士骐,你别忘了,她已不再是一个一支棒棒糖或一个玩具熊就安抚得了的小女孩了。”岳朋摇晃着杯子,冰块撞击声铿铿作响。
“其实,见了面又如何?小丫头就是好奇心重,你放心。过一阵子就好了。”敖士骐的双眼让口中吐出的烟雾熏得眯成一直线。
“我可没你这么乐观,反正又不是你去面对晓晓,你当然可以在这儿说风凉话。”岳朋不以为然地说道,赌气般地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敖士骐但笑不语。
岳朋见他保持沉默,继续接着说道:“喂!你要把这个难题丢给我多久?至少可以给我个明确的答案吧!”
“等晓晓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你的责任才算了了。”敖士骐起身走到窗旁,凝视着窗外说着。
“那么,你的责任呢?”岳朋好奇地问道。
“我始终希望她过得幸福快乐,你说这样的责任,什么时候可以了?”他似乎在跟他打哑谜。
岳朋深深地看了他在窗前的身影。“我永远不了解你。”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思恩育幼院’那块山坡地,你去接洽得怎么样了?”敖土骐将眼光从远处收回,转过身坐回办公椅,正色道。
就是这样,一谈到公事,他又恢复了惯有的不苟言笑。
“他们还是不肯搬,说什么院里的孩子会无家可归,反正就拚命拿这些孩子来引起我的同情,而你是知道我的,最受不了那些眼泪鼻涕了。”岳朋仿佛又回到那天他在育幼院所碰到的情景,头痛地向士骐求饶。
“不能因为院里的孩童无处可去,而因此坏了公司整个计划,你应该公事公办的,而且,我们对‘思恩育幼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过去十几年来,他们用公司的地,连税金也是公司代他们缴的,现在,那块山坡地我们预备拿来盖度假山庄,整个企划都已经通过了,就等他们撤走,所以,岳朋,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办妥这件事。”敖士骐口气十分地坚决。
“可是……你别忘了,晓晓当初也是被‘思恩育幼院’收留的,凭着这层关系,实在很难狠下心去……”岳朋摇摇头,捻熄了烟蒂,起身走到敖士骐的桌前。
敖士骐立即截断了他的话。“公是公,私是私,这根本是两回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我想,你不见晓晓是对的;至少她不会知道你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岳朋揶揄道。
“我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敖士骐理直气壮地说道。
“如果他们硬是不肯搬呢?”
“那我只好循求法律途径了。”
“你难道不怕伤害晓晓?你该知道她跟‘思恩育幼院’的感情有多深厚。”岳朋提醒他。
“你若不说,她不会知道是我的,别忘了,当初领养她时,你不是代替我和院长签过合约,保证在晓晓面前,我的身分永远保密。”
“话虽如此,晓晓还是会为了育幼院的命运未卜而难过的,你不是最舍不得她有半点不如意的吗?”岳朋的语气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随你怎么说,我不过只是坚守自己的原则--义父和公司的利益一定为最先的考虑,其它的都是次要的。至于晓晓……”敖士骐顿了一会儿,脑中又浮现晓晓在阳光下笑盈盈的样子,他也不想让她伤心,可是……
“过一阵子她就会忘了这件事的。”敖士骐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你接管姜氏企业至今,表现得可圈可点,听说你跟云眉结婚那天,你义父会正式对外宣布你成为姜氏企业唯一负责人。”岳朋看出敖士骐的挣扎,便不再继续针对晓晓说下去。
“这些对我并不重要,我重视的是义父对我的恩情,他在我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收养了我,给我最好的生活,受最好的教育,我说过我会报答他,尽我所能、在我有生之年。”敖士骐的思绪又回到多年以前,眼神有些飘忽。
“你的心情我了解。”岳朋谅解地拍拍敖士骐的肩膀。“不过‘思恩育幼院’的事,你让别人去办吧!我一向心软,办不成的!”
“那好!过几天我亲自跑一趟吧!”敖士骐回过神来答道。
“士骐,如果有转寰的余地,不一定非得要把他们逼得这么紧,想想院里那些孩子也怪可怜的。”
敖士骐不置可否地不发言。
岳朋了解到他的心意已决,不容改变。“算了,你就去公事公办吧!我呢?眼不见为净,免得看了心里难过。”说着,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看着岳朋离去,敖士骐自己又陷入复杂的思绪中。
** ** **
平常,殷晓岚每隔两个礼拜,便会回“思恩育幼院”看院长爸爸和院长妈妈,以及院里的弟弟妹妹们。
但是,这个月由于忙着打工赚钱,买礼物送给“大海叔叔”,所以一直没有空过来看他们。
今天,是她辞掉快餐店工作后的第一个礼拜天,所以她便起了一个大早赶到“思恩育幼院”去看看自小疼爱她的院长爸爸和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向来笑容满面的院长妈妈眉头深蹙,她想她会不会是病了?
“没事,没事,我好的很!”院长妈妈看到殷晓岚,装着若无其事地说道。“倒是你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功课很忙吧!”
院长妈妈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线衣,看着殷晓岚和蔼地说道:“外面很冷哦!厨房里有煮好的红豆汤,赶快趁热去盛一碗,暖暖身子。”
“好的,谢谢院长妈妈。”晓晓连忙跑进厨房。
院长妈妈再度拿起打了一半的毛衣低头织着。
院长妈妈六十多岁了,头发早已花白,带着一副老花眼镜,胖嘟嘟的脸上总是笑容可掬,就像温暖慈祥的邻家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