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珞君脚一软,无力地蹲俯在栏杆边。
她真的忘了姊姊的牌位就在姊夫旁边,她只是一心想带他来祭拜他的亲大哥,却在忙乱中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环。
天!她该怎么面对他!?
“她是你的姊姊吧,徐灿宏的妻子、徐志浩的生母。”他平静地阐明事实。
其实这样也好,省得被这笨女人发现他雇用征信社调查她,到时候把他骂得变猪头;这算是大哥帮的忙吧?头一次,他觉得有个大哥还不赖,虽然他早已作古。
“我不是故意……骗你——”柳珞君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她干涩的喉咙找回发声的能力后,她气虚地对着空气喃语。
“我了解,你是怕我把你跟浩浩拆散吧!”低头睨了她一眼,没打算拉她一把。
“我怕……我只剩下浩浩了……”这个世上,除了浩浩,她再没有任何亲人了。
太阳以疾速消失在山的另一头,光线很快地被夜色吞噬,低低的啜泣声回荡在风大且幽深的半山腰,增添了几许幽怨清冷的气息。
突兀的手机声响了起来,谷胤飏慢条斯理地接起电话。“喂。”
柳珞君抹去脸上的水气,她根本没听清楚谷胤飏在说些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何时会被赶离谷家,和浩浩分开。
“你好点了吗?可以走了吧?”不知过了多久,谷胤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去哪里?”他还会带她回谷家吗?
“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回台北。”看看手表,他当下做了决定。
柳珞君木然地随他载着走,现在带她去哪儿都无所谓了,因为今后只会是她独自一人,再没有人可以陪伴她了——
第三章
“去洗澡,哭得全身都是汗,臭死了!”谷胤飏一进到饭店,二话不说地便把柳珞君推往浴室,然后拿起房间的电话拨回台北谷家。
“胤飏,你知道了?”高凤英在电话那头叫嚷着,说的是柳珞君和浩浩的事。
“嗯,在你知道之前,征信社就已经有消息了。”母亲就是爱大惊小怪,也因如此,他早已练就见怪不怪的工夫了。“而且他们两个葬在一起,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你竟然找人调查她!”高凤英惊呼,单纯的脑子完全没想这么多。
“不然呢?万一她是骗子怎么办?等着她把我们家扛走吗?”他没好气地嘟囔。
“不会吧,胤飏,浩浩真的是我的孙子,对不对?”被他这么一说,高凤英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是,当年徐家是搬到南部的郊区,他们只有一个孩子,何况他长得跟我一样,要假也假不了。”除非他会易容术,何况也没有人的遗照会用假皮相脸吧!
“那就好。”高凤英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另一档子事。“珞君呢?”
“在洗澡。”他不假思索地把她的行踪交代得一清二楚。
“你们……你们住同一间房?高凤英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才住一晚,又有两张床,你担心什么?”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拘泥这种小细节;他保证,现在老妈的脑子里一定充满着活色生香的激情桥段!
“没,我哪有担心?”高凤英“嘿嘿”地干笑两声。“你稍微控制一下,可别对人家女孩子动歪脑筋。”咦?这样好像跟她的计划有点出入……
“什么啦!换个人来看会不会让我冲动点!”谷胤飏微愠地看了看浴室的方向。
“珞君是个好女孩,如果可以,妈希望你可以娶她,这样浩浩也会有个比较完整的家庭。”起码称谓不必重新适应,感情也不用从头培养。
谷胤飏的手滑了下,他倒是没想过母亲有这层打算。“妈,别闹了!”他压低声音,对着电话低咆。
“我跟你爸爸谈过了,他也认为这是最完美的方法。”也许是因为自认对灿宏亏欠太多,理所当然地想弥补在孙子身上。
谷胤飏沉默了,他听到浴室里传出些声响,才又开口向母亲说:“你让我想想,就这样了。”然后便挂上电话。
柳珞君从充斥着一片白雾的浴室里走了出来,发丝湿漉漉的,还不断滴下水珠。
她身上穿着饭店放置的浴袍,因为明天还得穿同一套衣服回台北,她怕衣服会绉得像一把烂掉的梅干菜。
“你怎么了?”看他双手抱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好心问道。
谷胤飏无语地看着她,数着水滴在她胸前滑落的次数,蓦然,他开口了。“我妈知道你姊的事了。”不是疑问句,因为早已被揭穿。
“嗯,早上就知道了。”该来的还是会来,现在她是名副其实的无依无靠了。
“你知道她的打算吗?!”眼光移回到他的脚,指甲有点长,似乎应该修剪一下。
“什么打算?”她擦着头发,漫不经心地问。
“结婚的事。”他闷声说道。
“嘎?”柳珞君被吓得可不轻,她冲到他身旁,认真的看着他的眼。“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你该不会笨笨的答应了吧?”
谷胤飏挑起眉,回视她的目光。笨笨的?她在说谁?他?他可是从来都不笨的!
“是还没有。”见她明显地松了口气,他顿时更觉气闷。“你不喜欢?”
柳珞君眨了眨眼,脸色微红且发愣地看着他,发现他跟自己印象中的谷胤飏出现极大的落差。
他不是经常都霸道得令人招架不住的吗?怎么现在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倒像个无依的孩子?她都糊涂了!
“这种事没人会喜欢的吧!”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她平静地坐在他身边。“婚姻本该两情相悦,就像你大哥跟我姊姊一样,如果因父母的决定而结婚,不就乘了回头车,回到以前的时代吗?”
“这也没什么不好。”不就是多了一张证书罢了,还省得去大街上找对象呢!
“当然不好!”柳珞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这样就好像在赌博一样,完全不知对方的品德、个性,只凭着父母或媒人的片面之辞就决定婚嫁的对象,万一押对了还好,起码得到个宝,但倘若押错了呢?一辈子不就全毁了?”
“你真的相信婚姻能维持一辈子吗?”在离婚率越来越高的现代,这个信念恍若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神话。
“当然啊!”她把浴巾堆放在膝上,手指若有似无地揉抚着。“别人我是不清楚,可是像姊姊和姊夫,要不是他们的人生出现变数、遭逢意外,我相信以他们的感情一定能长长久久,一辈子甜甜蜜蜜。”
谷胤飏迷眩地看着她漾着柔美的神情,不知不觉似乎也感染了她浪漫的思想。
“在姊姊走了之后的这几年,虽然姊夫很少提起姊姊,可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爱着我姊的,因为他不曾再接受别的女人的求爱,一次都没有,所以我相信弥坚的爱情可以让婚姻更为完美,维持得更长久。”
“你果然是喜欢他的。”下巴靠在手背上,他酸溜溜地低喃。
“嗯?我不曾否认啊!”她轻笑。“其实你若能常常收起你的芒刺,我们偶尔像现在一样聊聊天,感觉也很好啊!”
“嗯?真的吗?”他的唇埋在手掌间,不自觉地勾起上扬的弧度。
“是啊,我从不说谎哦!”她举起三只手指发誓。
“除了浩浩亲生母亲的事?”他淡淡的揶揄道。
“啊?”她怔了下,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哈哈,对啦,除了那件事以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