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让自己显得太过急切,里那故意犹豫到翌日中午才应允。
接下来几十天,他们两人分工合作。布雷德倚老卖老,负责抓着经过的叶撒尔人聊天探消息。他则负责混迹在工作人员里,只听不说话。
目前为止两个人最大的收获就是——零。
完全没有任何人听过任何与“沙漠”、“精密武器”有关的闲言耳语。
这中间还是发生过一些小状况。最教里那不解的,当属这一件了。
某一天他奉命与几名同伴前往一个新生的小绿洲,调查看看有没有拓展分店的机会,来回共两天路程。
第二天傍晚众人回返时,亚哈一如以往守在绿洲出口迎接。
“回来了?”
里那翻身下马,由其他人负责应答。
他的利眼扫描向帐篷前的空地,却未看见布雷德如以往一般坐在那里喝茶闲嗑牙。
“放心,你老子我们帮你看得很好,其他人领着他一起洗澡去了。”亚哈迎上来主动回答。
“洗澡?”里那微微一愣。
“今天水塘子开放沐浴,你们也累了吧?好好去排队冲个凉,所有人都去了。”亚哈笑道。
什么?里那大吃一惊!
他无法想像布雷德如何在一群大男人面前脱光光洗澡而不穿帮!
马缰随便往某个小厮手中一塞,他大踏步奔向水塘区去。
虽然她可以拒绝,但是在沙漠里能洗个澡的机会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她如果拒绝一定会奇怪!
而且,里那的直觉就是告诉他,这把好玩的刀绝对不会选择如此毫无挑战性的方式脱身。
“喂!”有一位常和布雷德聊天的中年人正好湿淋淋地从他身边经过,他一把扣住了问:“我父亲呢?”
中年人被他骇厉的神色吓呆了。
“在在在……”
没等他“在”完,另一道熟悉的瘦小身影正好从树丛后头钻出来。
里那愣了一下。
“在那里!在那里!”中年人发现他松了手,如蒙大赦地滚走。
里那没发现自己已经惊愕到嘴微微张开。
“看什么看?”布雷德问。
她仍然画着一头的老妆,眼角仍然全是皱纹,肤色仍然是不健康的黄褐调,
但,她的短发湿潮地贴着头颅,脸颊因为适度搓洗而透出淡淡的红晕,胸口的衣襟沾着水印子贴覆在身上。
她的眼神明亮,嘴角含笑,手中甩着滴水的毛巾,嘴里哼着快乐的小曲儿。
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都是一副刚从水里走出来的样子。
里那完全怔住。
“我从第一波洗澡的新旅客口中也探听不到什么,下一组人马就交给你了。”她拍拍他的胸口,悠哉游哉地往厨营迈去。
里那惊疑不定地揪回她。
“干嘛?”她还是那副挑眉斜眼、很欠扁的表情。
“你……没有曝光?”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有。”
那只铁腕继续扣住她,不让她走!
“干嘛?”她再扬了扬眉。
“你……真的跟他们一起下水洗澡了?”
“废话,接下来下知还要多久才有个像样的澡可洗,这种大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怎么可能?
莫非她在自己身上加装了什么“设备”,才没露出马脚?里那的眼光不禁朝她的两腿中间瞄过去。
啪!一个狠辣俐落的锅贴挥过来。
“你那双贼眼在看哪里?男女授受不亲!”
他甚至忘了要闪,
她倒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那刚才怎么跟着一票大男人脱光光洗澡?
话说回来,她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好吧!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所以里那决定不给她那种故弄玄虚的快感,反正他不是非知道不可!他可以不理!他真的可以……
该死的!
“你究竟是怎么样让那些家伙没有发现你是女人?!”
布雷德微微一笑,慢吞吞踱开来。
“商业机密。”
第三章
夜深了。
除了帐篷里此起彼落的雷鼾声,沙漠的夜是真真正正的万籁俱寂。
刀青梅睡意朦胧地翻个身面向帐幕,汗臭、尿骚与动物的腥膻气扑鼻而来。今夜不知怎地特别难睡,她再翻向另外一面,鼻尖便埋进了他的胸口。
一阵淡而好闻的男性气息沁入鼻腔,里那沉静的睡颜映入眼帘。
思及上次他发觉自己跟着大伙儿跑去洗澡的表情,她不禁噗哧轻笑出来。唉唉唉,没拍下来实在太可惜了!
说来这男人也真奇怪,平时老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仿佛她以前能成事单纯是运气好,可是必要时又敢把她一个人丢下来好几天不管,任她去胡作非为。
还有,选床位的时候也一样。当初他特意选了最靠内侧的睡榻,将她夹在帐壁与他之间,就是为了让任何人动她之前得先经过他。可,他每次累坏了之后又敢睡得死沉死沉的,分明是信任她会让他每天早上起来还摸得到自己的脑袋。
既然如此,干嘛老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啧!
总而言之,这男人就是矛盾!全世界能理解他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吧!
本来她还想赖在旁边看好戏,瞧他大哥怎生亲民爱民地融入人群里。结果,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做得很好。
虽然他不爱说话,身上却散发出令人信赖的沉稳气息,叶撒尔绿洲的人自然而然就会去找他一起办事。
怪胎一尾!算了,不想了。刀青梅再换一个姿势,准备睡上一觉。
一抹黑影突然从布帐外掠过!
她心中一动,下一瞬间已经闪出营帐外。
人影绕过厨营,往绿洲后方消失,她无声地追上去。
绿洲后方有两个中型帐篷,其中之一是储藏室,专门存放营区的各种补给品和食物,另一个就是亚哈的私人帐篷了。
由于这两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绿洲最值钱的要地,所以亚哈每晚排了手下轮班守夜。
她赤脚踏在黄沙上,奔跑悄然无声。来到储物室的帐篷后面,她避开月光把影子投照到帐篷上的角度,悄悄摸绕到前面去。
那一抹人影已经不见了。帐篷的空地前也没人。
她缓缓往脚踝上摸,想抽出自己平时放顺手的武器,然后临时想到自己现在是光着脚丫子。
一抹淘气的笑跃上她的樱唇,她缓缓、缓缓、缓缓地,政从怀里抽出一把如柳叶般轻薄、如冰岩般森寒的短刀。
那把薄刀极眼熟……好像有一阵子是由一位叫里那的先生所有……
嘿嘿,谁教我跟你讨了那么多回,你死都不肯给,眼下姑娘白陪你睡了这么些日子,哪有不讨点利息的道理!她抿唇一笑。
空气里的血腥味突然变浓。
对了,值班守卫跑到哪里去了?警觉之色跃进她眼底,刀青梅娇躯一晃,闪入储物帐里面。
两具尸体横陈在地上,喉管被划开。
她蹙了下眉,再悄然摸向亚哈的睡帐。
帐篷里一片漆黑。人全跑到哪里去了?她往怀中摸出个笔型手电筒。
亚哈的睡帐摆设相当简便,一只睡袋摊开在一块大木板上当做床,角落堆着一个矮五斗柜和几个木箱子。
然后,刀青梅便明白了帐篷内全无一人的原因。
帐篷右侧的地面上,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暗门,此时正往上掀开来。
“哈!原来叶撒尔绿洲里有地道?”
叶撒尔绿洲的地质其实已经相当坚硬了,可亚哈没有盖任何实体建筑,只搭个帐篷而已,因此任何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一定无法盖房子,遑论挖暗道这一类的工事。
原来不盖房子只是一种障眼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