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脸埋在马腹闷着,直到想念拿鼻子顶顶心情莫名郁闷的主人。
瞅起难过的眼眸,池悠霓与一双仿佛在问她“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吗?谁?我以我雄健有力的马腿踹死它!”的马眼睛四目交接。
“英国没人欺负我,我同学人都很好。你见过她们啊,她们上次有拿红萝卜和……拿来打人会破皮的面包请你吃,记得吗?对不起,想念,我还没决定怎么做,等我跟莲冬商量好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愁眉郁结中,听见马儿不屑喷气的声音,池悠霓忍俊不住笑了起来。“别这么小器嘛,想念。莲冬不是针对你,他本来就记不住名字。真的啦,我没有欺骗你。”
想起姬莲冬令人咋舌的弱点,池悠霓郁闷阴沉的心情登时雪霁天晴。
坡上风势渐强,她翻身上马,边对爱马笑着爆料:“想念,我跟你说哦,莲冬记我的名字记最快了,不到一天他就记住了,因为莲冬以为我和他同名同姓,他好好笑哦。他以为我忘记了,可是其实我记得很清楚。”
马的耳朵在随着缰绳转向时掘动一下,姿态轻蔑,仿佛在质问马背上的少女“你确定那个家伙只是好笑?他不是呆吗?”
“是……有一点点觉得他……有时候笨笨的啦。呼,好冷,我们回去了。”一人一马慢慢下斜坡,池悠霓记起什么,交代着跟某人天生犯冲的高傲马儿:“莲冬今天心情不好,等一下你不要惹他生气哦。咦!你问我为什么晓得哦?从很多细节可以观察出来。你没看见,今天你在莲冬面前跑来跑去,你故意喂他吃很多沙子,可是他这次都没有采取报复行动,对不对?你不觉得可疑吗?不觉得吗?”
“池悠霓,你话这么多,可以再跑快一点。”
“不行啦!跑快说话会咬到舌……头……”说人小话被逮个正着,池悠霓吐吐舌头,前后左右环顾一遍,触目所及全是樱桃树,池悠霓这才发现自己已由后门进入英国颇富盛名的“马家庄”——专门培育顶级纯种马的地方。
找了半天,池悠霓始终找不到发话者的身影,直到——
“该死的!”
下马之后,听闻怒咒声,池悠霓火速转头!
她看见左后方枝哑茂密的蓝梅树丛中,跳出一个仍然穿着燕尾服的少年,他边咒骂边甩手。池悠霓见状,赶紧冲过去拉住姬莲冬的右手掌,举起一看!
“莲冬,花刺要用拔的,这样甩不掉啦!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被毒蛇咬了。”
费了一番工夫想把姬莲冬食指上扎得颇深的刺挑出来,无奈她们学校比英国中古世纪的修道院更严苛;服装仪容检查,是舍监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不合格的女生休想跨出宿舍大门一步,所以她们是一群毫无指甲可言的惨绿少女。
救人要紧!池悠霓低下嘴——
“啊!”转身向后张望着树丛,一股椎心的刺痛突如其来地痛袭姬莲冬!
痛得头晕目眩,姬莲冬痛弯的腰身缓缓地挺直,沾了蓝梅汁的俊脸涨红转向,朝双手急忙掩住耳朵的女生火大咆哮:“池悠霓!哪里不好咬,你干嘛咬我的指关节,会痛耶!你跟我是不是有国仇家恨啊?!”
哇!好厉害。她从莲冬嘴里听见“国仇家恨”了耶,他进步好多哦……
火到一半愣住,姬莲冬脸上浮现危险的铁青色。“……你的手想干嘛?”
“好嘛,你别生气啦……”很想鼓励鼓励中文造诣很烂的某人,既然人家不领情,池悠霓只好垂下双手。“下次我会咬肉多的地方,你太瘦,要吃胖一点哦。”
下次?!吃胖让她咬?!
她的不知死活,终于让今天诸事不顺的姬莲冬决定开杀戒!
他东张西望,想叫保镳把她直接扔回台湾,谁知瞧半天却找不到半只鬼影子。
“王子的专机降落在后面的停机坪,你就叫陈叔叔和李叔叔不要缠着你,机上的每个人都听见了,他们可以作证。”身为姬莲冬忠心耿耿的背后灵,池悠霓只消瞟一眼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想要干嘛了。何况,莲冬这位富贵闲人的思考模式,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直线、最浅显易懂的。
举例来说,他现在突然望着她深思,这个表情代表了——
“陈叔叔和李叔叔是你现在的保镳呀,昨天才告诉你,你又忘了哦?”姬莲冬坚强的忘性,让池悠霓忍不住又发出花样年华少女不该轻萌的长叹:“莲冬,丁叔叔说保镳就像我们的家人,我们应该比其他人更珍惜他们……”
任由某人去对傍晚的冷风晓以大义;一听见丁叔叔,姬莲冬马上往坡下走去。
蓝梅树丛里找不到,姬莲冬打算试试已有几串红梅冒出来的树丛,继续寻找某一只初来乍到就闹迷路的白色小猫头鹰。视若无睹地定经低头吃草的黑马身后,姬莲冬脸颊突然被一种类似扫把触戚的东西横扫了一下——极富示威意味的一下。
缓下双脚,姬莲冬侧过脸研究把马鼻子仰得高高,对他猛喷气的妖马。
入夜之后,约克郡骤降的低温足以将一匹马冻成标本。
就算它是一匹处处跟他作对的死妖马……
“想念,你在这里用餐哦。”尾随而来的池悠霓顺手抱住爱马,一人一马亲亲爱爱地磨蹭一番,她才心满意足了,拾步跟上姬莲冬的脚步,重拾末完的话题:“莲冬,你听我说嘛,保镳和我们相处的时间,比我们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哪有更长?”
“是你没有,我们都有啊。阿瓦里德王子的随扈也是陪他长大。”池悠霓瞄瞄姬莲冬懒得为这种事跟她争辩的俊美脸庞,忽而满心羡慕,“莲冬爸爸和莲冬妈妈常常带你出去玩,好好哦。”
“好什么好!”想到童年不得安宁,姬莲冬就没好声气:“你哪一次没跟到?!”
“有好几次!你们去日本滑雪那一次我没有跟到,我好想跟你们去滑雪……”
“那是你自己长水痘,你想传染给我吗?”以为这种事他会不记得吗?
“有什么关系,出水痘就出水痘嘛。”
她不甘心的回答,听得姬莲冬心火顿升,“为什么我要陪你出水痘啊?!”
可是跟着爸爸妈妈出去玩的感觉,真的很好嘛。“上次你腮腺炎,我也有陪你一起发高烧,礼尚往来嘛……你在找什么?”池悠霓挤到哥儿们身旁,不意看见姬莲冬被她咬肿的指头,她婉言相劝:“莲冬,我帮你把刺拔出来,好不好?”
“不用了!”余悸犹存,一口回绝。
娟秀的脸蛋凑在他脸旁,殷勤的帮他拨开树枝。“好不好?好不好?”
……她这种死缠烂打的态度,摆明是不给人拒绝的权利喽。
“不用——”决定不再任她摆布,拒绝的余音仍在空中浮荡,姬莲冬没干过粗活的娇嫩手掌已经落入池悠霓掌心。他看着她,无言许久,终于欲拒乏力地警告伤害前科累累的女生:“不准咬我,我警告你!”
“好啦,对不起啦。”拉高姬莲冬卡着刺的红肿指头,池悠霓双眼快看成斗鸡眼,她一面挑刺一面哀怨道:“你们去北极破冰和看北极熊那次,我也没跟到。”
“你练习骑脚踏车,自己太笨,扭伤脚踝。自己无聊,怪谁?”
“哇!你记得好清楚,都不用想耶。”
“你以为是谁害我必须记住无聊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