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停在屏风前,他迈开步伐一步步走近床沿。
不洁的念头,像条毒蛇般盘踞着若兰的心窝……
她暗下决心,倘若他敢近身,她会拿起剪子与他同归于尽!
瞪着男人一步步接近,若兰全身绷紧。她悄悄掀开箱盖摸出里头的剪子,然后牢牢揣在怀中。
屋外冷风飒飒,这屋子不大,没走几步路男人已经走到若兰身边。
她缩到床角,由于男人背着灯光站在床前,以致她看不清楚他眸中的眼色……
突然,男人腾身一跃上了床!
同时间,若兰举起手上的利器猛地刺向对方--
“呃!”
然而须臾间,若兰握在手上的武器与右手被紧扣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愚蠢。”男人冷嗤一声。
下一刻他将若兰从紧裹的被筒中拉起--
然而猎物脸上没有惊惧的神色,只有冰漠般胜利的艳笑……
男人心口一寒。
同时间藏在若兰另一只手里的细针,已经刺到男人的胁下--匆促间他反手掐住她纤细的手腕,失控的力道几乎掐碎她--
他简直不敢相信,凭一根绣花针、再加上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差点得手伤了他!
“该死的。”他眯起眼,似诅咒又像喃喃自语。
一名闺阁弱质不该有这样的胆量!
男人冷酷的眼底猝然点起两把灼光,瞪着身下的女人,一时间却只是捏住她的手骨未有进一步动作……
若兰脸色虽然苍白,眼底却毫无惧意。
看透她宁为玉碎的决心,他不怒反笑。“看来,我得让你明白,你到底有多愚蠢。”
若兰不必低头,就能感受到一股凉意直抵着自己的心窝--那把原要置敌于非命的剪子,此刻刃口已经转而抵向她自己。
“现在就杀了我,要不,我一定会杀了你。”瞪着恶徒,她一字一句冷淡地道,平静的神色没有一丝惊惧。
“想死?那容易的很。”他粗嗄地低笑。
那沙哑的笑声让若兰不安。
突然间,天狗蚀月的奇观褪去,月光乍然亮起。男人脸孔上的软皮面具,在射入屋内的月光下反映出诡异的银光……
冰冷的刀锋滑过她的胸口,沿着若兰白皙的肌肤划着圈圈。“只可惜,这等上品的羊脂白玉就要染血了。”男人低哑地嘶笑。
男子的戏弄,像恶意要挑起她的羞惭。
若兰面无表情地,执意瞪着这名可恨的狂徒。她在心中对自己发誓,只要有机会,这番耻辱她一定要讨回。
面具下,男人挑起眉眼。
她的冷静与勇气,出乎他的意料。
“有趣。”男人低笑。
伴随着低沉的笑声,他手臂一震,那把抵在她胸口上的利剪忽然甩脱,直射往对面的房门上。若兰发现自己手腕松动,立即扯住一床被褥奔下床,摆脱被箝制的命运。
僵立在房内一角,若兰忽然感到被褥上有一股黏稠的湿意,在毫无心理准备下,她赫然见到被褥上竟然染了一大片血渍!错愕的她直到此刻才注意到,男人的上臂有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还不断渗出血丝。
若兰从来没见过这么狰狞可怖的伤口。
忍住欲恶的冲动,她毫不犹豫地转身从衣箱内取出一尺白绫,然后裹着被单,走向那名可恨的恶徒。
那一尺白绫是年前太监配发的宫例体己,若兰原想留下给额娘做小衣用的,然而现在她没有丝毫犹豫,便将白绫缠上男人粗壮的手臂,无言地动手包扎着那道几乎见骨的伤口。
男人挑起眉,无言地忍受若兰粗陋的包扎技术。“你该恨我,为何要救我?”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
若兰垂着脸,月光下她白皙秀净的脸蛋上,倒映着两排轻羽般的眼睫阴影,红玉一般柔润的朱唇低柔地掀动:“如果我的敌人性命垂危,却非命丧于我的手下,那么我会先救人,然后再杀人。”她用力扯紧白绫。
只见一道血水渗出绫布,男人却像毫无痛觉般面无表情。片刻后,他冷峻的眼色透出笑痕……
“我欠你一条命。”他沉声道。
不知为何,那低沉的语调,让若兰感到挟着一丝戏谑。
“永远别再出现。”她面无表情地警告。
否则,她会要回这条命。
“就这样放过我?我怕你会后悔。”他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恨意。
她是该杀了他。但冷静下来后,若兰想到了她的额娘。额娘与皇阿玛的关系已冷淡如冰,额娘的屋内不能再有不祥变故,否则她们母女俩势必会被拆散,而额娘可能就此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冷宫。
但若兰还来不及后悔,男人突然上前扣住她的双腕、并且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床帐后--
若兰瞪大双眼,透过窗棂望向屋外逐渐清朗的月色,隐约可见纸窗上倒映了数条黑影,片刻后窗纸“窸窣”微响,若兰亲眼看见窗角被屋外一道黑影搓指拧破一个小洞,瞧那黑影的动作,似正在往屋内窥探。
亲眼见到如此,只让人感到难以置信。
这几道黑影倘若是刺客,夜半潜入深宫,宫中禁卫不该毫无知觉,宫内早该掀起一阵呼喝嚣嚷,此时势必已乱做一团。
可这一刻,宫内却平静的接近诡异。
若兰神思一凛,领悟到在这宫禁森严的紫禁大内,一班黑衣夜行者居然能于暗地里潜行自如,宫中的守卫安全实在堪虑。
忽然间,若兰感到双腕上的箝制松开了,眼前划过一道银光--
男人突然破窗而出,在明亮、毫无遮掩的月光下,昂藏立于中庭。
数道黑影迅速围上,将男人包围在圆圈中心点。只见男人臂上带着伤,背着双手,仗剑而立。
“想找死?!”围住男子的黑衣人叫嚣。
男人仍旧站立不动,银色的面具随着月光闪动着诡异的光晕,直到敌人逼近眼前--
窗外正上演着一场剑拔弩张的刀光剑影。
若兰知道男人受了伤,却不明白他为何要破窗而出,自投罗网。
入夜月色更炽,大地犹如洒上一片银白雪花,耀目的光芒反射在男人的面具上,在数十名黑衣人的包围下他跃上宫墙后失去踪影,那数十人紧接着纷纷追赶而去……
夜,再度回复寂静。
若兰瞪着月色凄然的京城高墙,银白色的月华在她眼前摇晃,今夜就像一场恶梦,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感……
第二章
北京城最著名的富贵酒肆,向来是京城公子哥儿们狎妓玩乐的场所之一,想当然这“妓”可不是一般的“妓”,能让这些贵公子们送下东道,来到这富贵酒肆的妓女们可是个个大有来头,所以不在“烟花院”、“怡红楼”里玩乐,却要在这所远近驰名的富贵酒肆里头,与富贵金主们一同卖弄诗文书画,聆琴睹棋。
可近来,京城公子们都听说,富贵酒肆推出了一道“新菜色”,这菜色就叫“美人香”,单瞧菜名就能猜出有点文章,最特别的是这道菜不入您口,要的是让来到酒肆里这些见多识广、见怪不怪的富贵公子们,个个大开眼界。
很快的,这新玩意儿在衣冠子弟间时兴起来,纷纷租赁富贵酒肆内昂贵无比的包厢,闭门醉心聆赏这道外来的“洋人菜”--
您道这玩意儿是什么?其实只是数名美女,在众公子眼前跳舞罢了!
可这醉翁之意,自然不在舞娘的舞蹈技艺如何,而是在这名翩翩起舞的美丽佳人的“身子”上!试想想,倘若美人舞动曼妙胴体时,能少那中间一截布料,多一丝若隐若现,再加上那曼妙的胴体尽情舞动、不同于本国舞娘婉约似水的撩人丰采--那么这玩意儿能在京城里时兴起来,就是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