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包袱也是可以卸下啊!”果然是任性少年的口吻。
胡仰真眉头略紧,目光复杂,不悦道:“师弟,你别忘了我并没有与师妹解除婚约,这‘夺妻之恨’该如何回报你?”
“我若是怕了,也不会来。”既然来了,就有心理准备。
“好胆识!你凭恃的无非是师妹丧失记忆,由得你随意捉弄。”
“谁在捉弄谁呀!”宋迟恨恨咬牙道:“就因为你虚长几岁,沈伯父……不,我岳父便择你做东床快婿,年纪较小的我即使是天底下最爱金金的男人,也不被当作一回事,我能服气吗?大师兄,我并非任性的要争一口气,而是我不能把金金让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你心里明明爱着舒荷,却要金金嫁给你,是你在玩弄金金一生的幸福。”
“师弟言重了,我自信能当个称职的丈夫。”
“称职?免了,你留着给舒荷,当个称职的小叔吧!”
他那调侃的口吻倒令胡仰真又气又恼,怒道:“别太逞口舌之利,你要我的退婚书对不对?你这副德行可不像求人的模样。”
“我求你,你就会给我吗?”宋迟满不在乎的一笑。“这两年都不见你急着完婚,怎么突然派人去接金金,说你要成亲又要继承玄鹰堡?这其中若无隐情,才叫见鬼了!大师兄不妨坦然相告,我帮你,你帮我,来场公平交易如何?”他打死也不反省自己的“抢妻”劣行。
胡仰真知道宋迟行事虽率性妄为,心思却极为细腻,且鬼计多端,如今已是个麻烦人物,倘若再过个十年八年,只怕是另一个亦正亦邪的魔尊。幸而他天生痴情种,只有他爱的女人可以成为他的紧箍咒!
胡仰真好挫败,这桩三角姻缘,已经僵持好久。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拿师妹来做交易,不怕她清醒后找你算帐?”
“我怕死了!”宋迟戏谑道,早有心理准备要给金金打一顿了。
怕得要死仍要蛮干?说穿了也是吃定金金拿他无可奈何。
“你好自为之吧!”胡仰真冷漠地应了一声,绝对不同情他。
九曲桥上,两名各怀心思的男子,达成了共识。
一个时辰后,宋迟先去拜见病在床上的胡力,苍老多皱的面容看得出快油尽灯枯,守在床边服侍汤药的胡冬明圆胖的面容亦是不掩疲态。
“大哥,你去休息吧!换我来照顾伯父。”胡仰真看向那对父子的瞳底净是不舍。
“不用了,你师弟师妹难得来找你,你要善尽地主之谊。”胡冬明拒绝他的好意。
不过在胡仰真好说歹说之下,也才将胡冬明请回房去休息。
“师弟,麻烦你了。”
宋迟解开外衣,取下贴身戴着的一条项链,链子只是寻常的金链子,特别的是排成八卦形的炼坠,仔细瞧会发现那是由一颗颗细小如珍珠的血红色珠子所串成。
“大师兄,你老实说,你派人去接金金来,真正的目的是要引我来吧?因为你知道,我不可能让金金一个人前来履行婚约。”
“一半,一半。”胡仰真不否认,清眸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五年前你之所以没死,是因师父早将‘辟邪血珠’给了你,它护住了你的心脉,保你一息尚存。而它还有另一个功用就是避毒,只要你吃进有毒的东西,血珠会发热发烫来提醒你。”
“可惜对软筋散无用。”否则也不会着了尹心棠与他父母的道。
“因为软筋散不会要人的命,‘辟邪血珠’是用来救命的。”
“所以你要我来,因为我有‘辟邪血珠’,你想救你伯父的性命.”
“直接请你来,你一定会拒绝。况且,我要与师妹成亲之事也拖太久了……”就这么耽搁一个好女孩这么多年啊!
“这事永远都别再提起,否则我马上离开。”宋迟佯怒,欲要拂袖而去。
“我已写了退婚书给你,也请你将‘辟邪血珠’借我。”胡仰真面覆阴郁,若非情势逼人,堂堂男子汉岂能将妻子转让?就算他与沈拜金只有兄妹之情,但对他而言,信义二字是排在爱情之前的。
因为太看重亲人,不得已只好牺牲婚约。
宋迟将“辟邪血珠”递到他手上,胡仰真马上解开胡力的上衣,露出胸膛,将血珠平放在他心口上,不一会儿,只见血珠更形发亮,浓艳的血红色仿佛要滴出血来。
“……好热……好热……”胡力忽然喃喃道。
“伯父果然中毒在身,可是为什么请了那么多名医来都没发现呢?”胡仰真眼眶含泪,真不忍看伯父如此的痛苦。
宋迟心中一紧,脑中闪过一束灵动。“你伯父这情形多久了?”
“我回来不久就这样子……”
“那不是快两年了吗?难怪老得这么快。”宋迟快人快语,把自个儿想到的念头一古脑脱出,“你一回来他就病倒,没人怀疑是你?”
“我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胡仰真怒道,显然还是有流言传出。
“我晓得你这个人一肚子仁义道德,不知变通,但你继承玄鹰堡的事又怎么说?”一个人会被陷害,背后一定有原因,而名与利、爱与恨,则是最容易使人丧心病狂的理由。
胡仰真动了动略显僵硬的唇角,该说?不该说?生平第一次,他乱了心。
“你可以相信我,大师兄。”
闻言,胡仰真微微一怔,而后轻轻笑了。“你一向坦率直言,唯独对师妹用尽心机,我一向就很相信你。”
“那你就说啊!我最讨厌看男人的苦瓜脸了。”宋迟没好气的翻翻白眼。
“师弟,所谓坦率直言,不代表你可以毫不掩饰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这性子到了天龙帮只会给师妹添麻烦。”
“你再提一次天龙帮,我就直接用拳头招呼你。”宋迟比出右拳,虎视眈眈。
“罢了,忠言逆耳。”
“快说!快说!”他有点不耐烦了。
想起这两年的人事变迁,胡仰真缓缓道:“我大哥胡冬明从小便是个赤诚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像他断了右腿,现今走起路来仍然微跛,他也从未怨天尤人,当伯父向我兴师问罪时,他一再为我开脱,实在不是我害他掉落崖下。所以,伯父有意要我辅佐大哥,当大哥的左右手,而我确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可是,我以为我艺成归来之后,就会开始过着辅佐继承人的日子,谁知……”
“如何?”
“我每三年回来省亲一个月,每一次都感受到大哥的变化,他愈来愈……清心寡欲,他无心于堡内的事务,喜欢莳花弄草、绘画弹琴、下棋品茗,对练武也没兴趣,三年前我最后一次回来省亲时,大哥居然对我直接表明,他情愿当个清闲的副堡主,要把堡主之位让给我坐。我大惊,唯恐伯父多疑,没敢多待,便很快离去。一年后我离开师门,重返玄鹰堡,大哥又重提旧事,我直接告诉他我要去浪迹江湖,他才压下不提,后来伯父便倒下了。”他重重叹息。
“舒荷怎么说?”
“舒荷?这关舒荷什么事?”胡仰真完全一副袒护的口吻。
“她与你仍然互相倾心吗?”
胡仰真的眼珠于朝他一瞪。“舒荷是大哥未过门的妻子,即使要挖掉我的心才能揭止我对她的渴望,我也会照做的。”
指桑骂槐,骂的真痛快。
宋迟笑意加深,果然脸皮很厚。“可是,他们早该成亲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