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我的防静电手套。”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非常确定有一堆耳朵在听着他说话。
“手套就在最上层的抽屉啊,和围巾放在一起。”汪筱宁不疑有他,轻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喔喔,你们同居喔!”珍珍大呼小叫了起来,暧昧地对汪筱宁眨了眨眼。
雷家骥心情突然大好了起来,他不置可否地继续喝完他的最后一口咖啡。
汪筱宁睨着他唇边一闪而逝的得意笑容,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极点。这个坏人就是摆明了要吃定她!
“我们……我们已经分手了。”她低喃,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不准哭。”雷家骥一看,立刻板起脸,沈声命令道。流泪是很私密的行为,他不许任何人看到她这么外露的情绪。
被他一吼,汪筱宁咬住了唇,一颗来不及阻止的泪水还是滑下了眼眶。
“Shit!”雷家骥瞪着她的泪眼婆娑,诅咒出声。
汪筱宁不能置信地看着他阴沈的脸,她睁大了眼,惊讶到忘了自己在哭。
“你怎么可以骂人?”珍珍瞪着他,觉得这人真是恶劣到极点。筱宁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他还凶人!
“他不是骂人,他是在骂……”他自己啊。
汪筱宁没把话说完,因为从他恶拧的眉宇,她已经知道他此时心情极差--他是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控的啊。
“把眼泪擦干。”雷家骥拿出手帕放到她手里,齿颚绷得死紧。
汪筱宁拿着手帕,一阵心酸袭上了心头。以前她每次哭的时候,他的衬衫就是她的手帕哪。
她揪在手心的蓝纹手帕明明是要擦泪水的,可是泪水却愈擦愈多,她只好暂时先把整张脸埋到手帕里,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现场演出中的主角。
“绿泉”咖啡厅里的千万年薪者不在少数,可此时个个都如同国小学生般地乖乖坐在座位上,等着台上雷家骥老师和汪筱宁老师的下一步动作。
雷家骥瞪着汪筱宁因为哭泣而抽动的肩膀,他霍然站起身,高大的压迫气势让偷看的人们全都惊吓得别开了眼。
“我们走吧。”雷家骥霍然起身,搂住她的腰,顺道也把她的脸庞压入了他的胸前。
汪筱宁的小脸偎枕在他染着洗衣店整烫气味的西装外套上,小手仍然习惯性地揪着他的西装口袋。他的心跳仍是那种很沈、很沈的声音。她好怀念躺在他胸膛上睡觉的日子哪。
“这里人多,我们回去再说。”雷家骥眉头微凛,对于被这么一堆人注视着动向,感到相当不快。
“啊。”汪筱宁回过了神,立刻把他推离到一臂之外,胀红的小脸表示她已经想起自己此时正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不能走……我是店长……我要上班……”汪筱宁感觉自己耳根正发狂似地泛着红,地只好捂着灼热的耳朵说话,对着地板说道。
“好。我待会儿有些公事要处理,你几点下班?我再过来接你。”雷家骥当机立断地说道,看了一眼腕表。
汪筱宁抿着唇,无言地凝望着他脸庞刚毅的线条,一颗心全拧在一起。
这个男人还是一样地霸气、一样地习惯用命令句,也依然还是一样地……不愿意为任何人而改变吧。
“我……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的下班时间。”汪筱宁紧握拳头,很努力地想在自己面前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她很怕自己再为他动心啊……
她防备的姿态让雷家骥不悦地抿紧了双唇。他伸手用一种极快的速度握住她的下颚,强制地锁住她的视线。
汪筱宁的身子轻颤了下,眼里闪过一抹恐惧。
雷家骥眼眸一眯,没有忽略她的任何表情。一股怒焰从他的眼里焚烧到他的胸腔里,他全身涨斥着戾气,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愈益阴沈。
筱宁怕他,她竟然会怕他!
“你不告诉我下班时间,难道我就查不出来吗?”雷家骥倾身向前,瞪着她的眼,语气低嗄且充满了威胁。
他就不信在短短半个月内,她对他的爱恋竟然能够完全消逝不见,而且居然还怕他!
“不要查了,就让一切自然而然地过去,难道不好吗?”他眼里的挑衅光采,让她直觉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求饶地望着他。
“办不到。”
雷家骥简单地撂下了三个字后,毅然推开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饰他要她回到他身边的坚定。
“骥……”汪筱宁低唤了他一声,那声音低弱无助地让人鼻酸。
雷家骥佯若未闻,转身大跨步地离开了咖啡厅。
她愈想摆脱他,他就偏不让她如意!
雷家骥大跨步地往电梯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沉稳,姿态敏捷,气势更是倡傲地让所有经过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他雷家骥不轻易认定什么,也不轻易投入什么,可他一旦决定了便是义无反顾。生意、工作如此,感情也是一样。
雷家骥牙颚紧绷地按住了电梯的上楼钮,脑中盘桓的全是她方才楚楚可怜的乞求眼神。
只为了想得到她梦想中的鬼婚姻,她便可以义无反顾地舍弃他们之间所拥有过的一切美好?
婚姻不过就是个世俗空壳,她为何这么执意要拥有?
既然婚姻只不过是个世俗空壳,那他为何执意不让她拥有?当这个念头刺入雷家骥心头时,他咬紧了牙根。
雷家骥瞪着电梯的楼层数字,却又立刻提醒自己放松齿颚间的肌肉。
难道他害怕?害怕筱宁的美好、轻灵,会在他们走入婚姻之后,变成他家族女性中最常见的世俗、市侩、自私丑恶?
不,筱宁单纯得学不来那些。雷家骥嗤笑着自己的妄想。
那他凭什么把他对婚姻丑恶的揣想全都加诸到汪筱宁身上,偏偏不让她如愿呢?
雷家骥握紧拳头,手掌上的青筋全都张牙舞爪地暴突而起。不,他已经为她妥协太多了,他不可能连最后一丝拒绝婚姻的自由意志,也为她而改变。那太……
太骇人了。
他现在只愿意承认他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放任筱宁走出他的生命。
可他是聪明人,绝不会一错再错。
雷家骥走入电梯,右手放入西装裤口袋里,神情自若地恍若在微笑一般。
而当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唇边的笑容才真正地浮出脸庞,那笑容是自信满满的、是势在必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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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雷家骥的笃定,楼下“绿泉”咖啡厅里,汪筱宁则焦虑得像是森林大火中的小鹿斑比。
为了不让雷家骥知道她的下班时间,雷家骥前脚才刚离开,汪筱宁就立刻打电话向老板请假三个小时。
下午四点不到,汪筱宁已经打理好店里的所有注意事项,背起背包就往外走。
她整个下午都在应付珍珍的好奇心,加上身子紧绷了太久,她的肩颈已经酸痛到不行。而且不知何故,客人们全都变得有气无力,也连带地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早点下班也好,她正好可以回家练习她的厨艺。
说真的,她没那么爱做菜。可是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也为了照顾厨艺比她更差的怀孕姊姊,她现在至少得练习做出一些能让姊姊有食欲的东西。
离开了咖啡厅所在的大楼,汪筱宁走到面包店里买了半条吐司,打算晚上研究出一种能看能吃的三明治。
她漫不经心地沿着红砖道走到公车站牌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吐司,也不是饿,只是为了让嘴巴和手都有点事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