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心信赖、毫不反抗的攀着他的肩,任他抱着,小脸挪移到他的宽肩,枕在那个只属于她的位置,鼻端却闻见一阵血腥味。
“你受伤了?”她急忙抬头,赫然发现他的额角,多了一道擦伤,就连袖子也被割去一半,露出的黝黑肌肤上,留下一道血迹已干的伤痕。
铁索神色如常,弯腰将她放回床上,仿佛那些伤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只是,她看在眼里,可却心疼得泪眼盈眶。她跪坐在床上,轻捣着嘴,几次伸出颤抖的手,想去抚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痛了他。
“很疼吗?”
冷硬的表情,因为她毫无保留的关怀,不自觉的缓和下来。
“不会。”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的伤吗?”她粉唇抖颤,鼓起勇气问道。
黑眸注视着她,因为说不惯谎话,只得实话实说。
“背上还有一处。”
满意吓得跳起来,心急如焚,伸手就要去脱他的上衣。“快坐下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他原本还想拒绝,但看着她哭得双肩抖动,杵在那儿泪汪汪的瞅着他,像是随时都要放声大哭,他只得随这小女人摆布,任由她褪了衣裳。
宽阔的裸背上,有着大片瘀青,她小手轻颤,温柔的轻抚着那片青紫。
“怎么会伤成这样呢?”她难过的颤声问,不敢想像他会有多疼。
“只是小伤。”
“这怎么能算是小伤呢?”她强忍着泪,慎重的嘱咐。“你先坐好,千万不要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跳下床铺,去外头唤来丫鬟,拿回热水跟干净的布,又找出他收在柜子里的金创药。
搜罗妥当后,她才又回到床边,先拧了温热的毛巾,为他热敷背伤,然后才另外拧了一条干净的绢布,仔细替他清洁伤口,再取了金创药,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伤口上。
可看着他的伤,她药才上到一半,眼里的泪水,又不听话的滚了下来。
黝黑的指掌伸来,轻勾起她的下巴,眼泪仍像断线珍珠似的,一颗颗的往下掉。
“你哭什么?”
“我、我我我……对不起……都是……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和无双姑娘说……说高梁的事……她、她就不会……”满意泪流满面,自责的抽噎着。
铁索拧着眉,抹去纷落的泪滴,眼里的光芒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以往的戾色,像是在她的泪水里,逐渐被冲淡了。
“你不说,她一样会去抢别的。”那女人的食材,缺的可不只高梁。
她垂下眼儿,泪仍止不住。虽然,铁索说的没错,龙无双的恶行绝对不只这一椿,但是一想到,是自己的多言,才会害得他受伤,她就自责得无法忍受。
而且,这还仅仅是近忧,她心中还有远虑,更担心龙无双总是拉着他去抢劫,专靠着他去挡那些高手,刀剑无眼,要是哪天他真的出了事,她、她她她她、她……
明眸里的泪落得更急了。
呜呜,不要不要!她不要他出事!
她已经深深爱恋上这个男人,只是瞧见他受伤,她就心痛如绞,哭得停不住。要是他真有不测,她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考虑了半晌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铁索,很认真的开口。
“我们……我们逃走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回答。
“不。”
“为什么?”
“一诺千金。”要不是为了遵守承诺,他也不必任凭龙无双指使,受苦到现在了!
满意抽噎转头,瞧见厅里头那一幅大大的“忍”字,心疼得不敢去想,那个字里头,有着他多少的委屈与不平。
她也明白,承诺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她真的不希望再看见他受伤了。
“那……你——你的期限还剩下多久?”她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小声问道。
“五年八个月又二十四天。”
以往,他只觉得,偿还承诺的日子,难熬得度日如年。只是,当他的身旁多了这个小女人,有了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羞,原本难熬的日子里,终于再度有了让他开口或微笑的理由。
干净的长布,小心翼翼的包妥伤口,最后再仔细的打上结。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小脸,注视着他的黑眸。
“那,你要答应我——”
剔锐的剑眉挑起,无声的询问。
“你以后别再受伤了。”她哑声恳求着,仿佛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莫名的情绪,袭上他的心口。
今生今世,在遇见这个小女人之前,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直到她那双眸子,首度望向他,就像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某种比情欲更深的冲动,让他拉起她,用拇指抹去她眼睫上的泪后,就俯身亟欲重温她的软玉温香。
“等等!”她的小手,快一步捣着他的唇,对这点非常坚持。“你得先答应我。”
深邃的黑瞳,默默注视看着她。然后,铁索伸手,握住覆在他唇上的小手,轻轻烙下一吻,哑声回了一个字。
“好。”
第八章
一辆舒适华贵的马车,穿越巍峨城门,沿着玄武大道而行。
车夫手执缰绳,驾驭着马匹,姿态格外熟练,两匹骏马在他手下既快且驯,虽然车行迅速,却平稳得很。
马车直行到龙门客栈前,车夫才一扯缰绳,骏马随即停步。
坐在车内的丫鬟,先下车掀开垂帘,这才转身,搀扶着满意下车。她怀里捧着一个陶瓮,虽然瓮口封着一层绢布,但浓郁的高梁香气,仍阵阵透了出来。
绣花小鞋踏上石阶,进门时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
她先往二楼的特等席看去,却发现珠帘后空荡荡的,看不见半个人影,小脸上的期待,瞬间减了几分。
“你去忙吧,我自个儿进去就行了。”满意娇声说道,打发了丫鬟,转身就往夫妻二人居住的跨院走去。
只是,跨院里也空无一人,她最想见到的那个男人,并不在屋子里。
她不肯死心,捧着陶瓮在客栈里绕啊绕,找了好半晌,最后才真的确定,铁索是真的不在。她再度回到大厅,走到柜台前,娇声开口。
“呃,请问大掌柜,无双姑娘不在吗?”
滴滴答答的算盘声停下来,宫清扬抬起头来,对她温文一笑,态度还是那么友善。
“这几日城里有些事,恰巧她有兴趣,所以总不在店里。”
“那铁索他……”她脸皮嫩薄,非得先拐个弯,才敢问丈夫的去处。
“他陪着无双姑娘出去了。”
想也知道,龙无双不在,铁索肯定是护卫着她,一起出门了。只是,当宫清扬亲口印证时,她心里还是觉得好失望。
“嫂子请先回去歇息,一等铁索回来,我会马上告诉他,嫂子正在找他。”宫清扬说道。
粉嫩的小脸,顿时红通通的。
“不、不用了,我只是——只是——”她羞赧不已,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解释。
瞧见柜台前的小女人,羞得像是想当场挖个洞,钻进里头躲起来,宫清扬淡然一笑,从容改了话题。
“好香的味道。请问嫂子,陶瓮里是什么?”
低垂的小脸抬了起来,虽然还有些嫣红,但总算恢复些许镇定。
“喔,这是无双姑娘抢回——”满意连忙掩口,察觉失言,匆匆又改了口。“呃,我是说,这是无双姑娘带回的那批高梁,所蒸煮的高梁糊。她吩咐过,在拌入酒曲前,她要先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