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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由倒勾变成银圆,再由银圆变成倒勾,如此,周而复始。
一个月过去了。
南宫嫃从盼望到失望,从失望回复成无所望,不再仔细注意背后,不再盼望那强烈的存在感忽然袭来,因为她知道,背后照着的,永远都只有清冷的月光。
也不完全只有清冷的月光,偶尔穿插在月光与她之间的,是永远喜欢假扮完颜徽的完颜薇。
她喜欢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面前、身后,尽管为此她屁股已经被完颜翰打得快要开花了,她还是一意孤行,并且认为这样的私会才够刺激,才富浪漫的色彩。
南宫嫃双手负于后,永远抬头挺胸,这是她戴上皇帝假面具以来养成的习惯,为了让自己彻底忘记女孩子的身份,不论公开场合或私底下,她都用男孩子的行为模式在生活着。
纵使抬眼望月,身后些微的风吹草动依然逃不过她敏锐的注意力,无论目光焦点放在何处,对四周的情势随时保持敏捷的注意力也是在披上皇袍之后培养出来的习惯。
皇兄南宫宜的座右铭便是——
敌人永远是躲在背后的。
这句话是皇兄历经几次凶险的政变之后,所深刻领悟出来的道理。
此时,南宫嫃英气凛然的剑眉微扬,头也不回地道:“薇薇,出来吧!”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不会错的,她的感觉一向不会错!只是这次的感觉比较沉重,隐约中有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她轻笑,薇薇扮完颜徽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有几次就真的差点骗倒了巡逻的侍卫,若不是她受不了侍卫那诚惶诚恐的蠢样子而笑出来的话。
“薇薇,别闹了,你知道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她们几乎是一见如故,神经大条的完颜薇因为太过一见钟情而把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都给蒙蔽了,才始终没从她身上瞧出破绽。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现身,她知道完颜薇又顽皮了,有时候她喜欢不动声色,让自己去把她找出来。
她转身摇摇头,一脸无奈又好气的笑着。
“又要我自己去找对吧?你明知道我可以凭气息就把你找出来的。”她边说着,边拾级而上,走至回廊深处月光眷顾不到的地方,不用依凭月光,她一样可以正确辨认出她所在的方位。“怎么样?是不是要来告诉我,我托你打听新罗后宫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她一直关心皇兄的下落,因此借着完颜薇对她的依恋,要她打听新罗后宫的事。
当她越逼近,越觉得不对,那种浑然天成的强悍气息不是完颜薇可以假装出来的。
莫非……她心跳加速,在距离来人不到三步时,不确定的问:“完颜……薇?”不会的,她以为为了避嫌,他再也不会来看她了。
廊柱边闪出的伟岸身躯,在斜射的月亮光影下,显得特别魁梧,也特别……令忐忑不安的人胆战心惊。
“完颜徽……”她不由自主的退离几步。
曾经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他时,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呼唤他呢?
是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还是正确地表达心中对他既痛恨又压抑不下的想念?这个问题,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逐渐自她的脑海中淡去,她现在的声音是平静平淡、无情无欲的。
他消瘦了些,没有被面具掩盖的半张脸显得神色抑郁。
“你……”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看他,原来是想以一句“你还好吗?”作为两人一个月不见的开场白,但是他提到新罗后宫,就把他所有的想念全部转成愤怒!
他心心念念,脑海里想的永远都是他在乎的那个人。原来深深困扰自己的情感,根本就不曾在他心里产生影响过,金眸闪过一抹悲哀,那个吻,怕只是增加了她对自己的恼恨。
南宫嫃转身,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
“完颜徽,我佩服你,佩服你将我玩弄于股掌间的手段,像猫戏老鼠般,让你的战俘每天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每天一觉醒来,都心存侥幸,庆幸没有任何心碎的消息传来,却又怀忧沮丧,害怕明日是否会如今日一般幸运。让你的战俘在生死边缘徘徊挣扎,你的确把暴君的角色诠释得很好。”
即使不透过月光,依然能看见他隐隐发颤的肩膀,他多想拥住那个纤细的肩膀,就像完颜薇一样,能毫不在乎地自背后拥住他,低喃地说出喜欢他的话,低喃地把自己无法开口的情感在月光下一一向他倾诉……
可是不能,因为害怕他讽刺微勾的唇角,害怕他讥诮的眼神,害怕他一出口就如利刃般的言语。
为了不让他看穿自己的脆弱,他只好在言语上极尽无情。
“不过,你暂时可以免去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因为薇薇似乎是非你不嫁了。”
因为完颜徽转过身,南宫嫃没有看见他一闪即逝的苦涩神情,当然,完颜徽也无法看见当他平静的说着这段话时,她痛苦抽搐的嘴角。
“很抱歉,我并不打算娶令妹。”也不能娶啊!
身后的声音淡淡地反驳:“你并没有权利说不,如果要先断了你的想念,才能让你专心爱薇薇的话,我会毫不考虑那样做的。” .
“你!”黑眸转过来,恨恨地与他对视。“你为什么不干脆一点,把我跟新罗国都毁了?”
“不……”两指夹起她不屈的下颚,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深沉的情感,只让一双金眸盈满月光般的清冷。“身为你口中的暴君,我有义务这样折磨你。”
扬起的手还没成功地抽上他的脸,就被他于半空中截住,稍一施力,将他的背撞向廊柱,封锁于月光照不进的阴影内,另一手抄向他后脑扣住,一个下拉,让他的脸孔上仰,只能注视自己。
若是他的眼永远只注视自己就好了。
完颜徽俯身如猎鹰掠禽,猛然衔起两片红唇,蛮横地吻住,但愿一辈子都不要放开。
“唔……”这个吻也是折磨吗?如此火热炙人的折磨,让她原本想推开的手,反而不由自主的绕到他颈后,将他按向自己,如果是折磨,她要有反击的权利。
第七章
为了证明“南宫宜”具有成为女真国驸马爷的资格,他囚禁的地方改为宵衣殿旁的偏殿,以帮助完颜徽处理下朝后的政事。
柳枝吐绿,新春的脚步接近,在偏北的女真国依旧得穿上厚厚的冬衣,才能抵挡刺骨的寒意。
坐在偏殿的几案旁,越过开启的窗,南宫嫃的目光瞟向远处,心思飘向故乡的新罗国。不知道皇兄的身体好点了没有?他是否知道她还活着呢?想到此,她原本就深具感伤诗意的眼神又染上一层忧愁。
微风带着一小片新生的柳絮顽皮地飞来,她随手接住,径自在掌中把玩,一个用力,柳絮便碎了,她一时童心大起,双颊鼓气朝掌中一吹,柳絮便如雪花般在眼前翻飞。
她觉得柳絮碎片落下来的样子轻飘飘的,很是美丽,于是唇角轻勾,露出一抹女子般的柔婉浅笑。
垂眸看见奏折上也染上几点柳絮,随手一拂,让奏折上的字重新映入自己眼帘,此时,自帮忙处理政事以来便一直悬宕她脑海的想法再度浮现
完颜徽真是一个一无可取的暴君吗?
若以亡国之恨来看,他的确是毁人家园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