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上前,就听纪五弟对着醉汉们喊道:
“我说了没偷钱就没偷钱!你们少故意栽赃嫁祸!”
几个高头大马的汉子吃吃地笑起来,道:
“咱们愿意相信啊,只要你们给咱们搜搜身,嘿嘿嘿……”一脸淫相。
“看就看!有啥子了不起!”纪五弟二话不说拉开自己衣襟,露出只有骨头也并无长毛的胸膛,上头还有两朵小小的粉色圆点。“这样可以了吧?”因为太丢脸,所以很快收起。
“谁说要看你乳臭末干了?咱们是要看你身后那个小姑娘的!”醉汉恶狠狠地对着他磨牙。
“你眼睛有毛病是不是?他分明就是个男的!”纪五弟说得有些心虚,他瞄着给自己护在身后作男装打扮的无名少年,那张好漂亮好漂亮──漂亮到快要变成好恐怖的脸蛋,真的是……男的?有点点可惜耶……
他咽了咽口水,侧首小声问道:
“虽然咱们萍水相逢,但现下一同倒楣,你告诉我,你是男是女?”
那无名少年美丽的眸瞳冷冷瞪住他,只是保持沉默。
“啊,你该不会是哑巴吧?”纪五弟完全不会察言观色。
一旁醉汉不甘寂寞,鼓噪起来:
“是男是女都好!先让大爷扒开衣服瞧瞧!”就要动手。
“不行──”纪五弟双臂一举作势挡住。
“纪……纪渊的弟弟。”
一个声音温和地响起,正是司徒青衣。他快步插进醉汉面前,以后背挡住对方,向纪五弟微微笑道:
“真巧。”
纪五弟瞪突眼睛。
“小裁缝?”有够不巧。
“啊……”好像有股火光在烧着自己后脑,司徒青衣额边冒汗,依然笑道:“看来,我们都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纪五弟压低声量,提醒他:
“你干什么?想逞英雄啊?凭你?”再不走开,等会儿被打到天上乱飞。
“我是想,我在这里,你们两个或许可以先走……”他对纪五弟和无名少年道。带有酒味的气息愈来愈急促,像是……围靠过来了。
纪五弟大翻白眼。
“怎么走?你想代咱们挨揍──闪开!”他突地推了司徒青衣一把,醉汉的拳头也恰恰挥下来,惊险避过。“强欺弱、多欺少,要不要脸啊你们!”顺势抓起司徒青衣抱着的吃食,一古脑儿地丢过去,砸得几个醉汉满头油黏。
“啊,那些是纪渊的……”司徒青衣想要挽救。
“姊姊的?”纪五弟瞠目一呆,哇哇大叫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完了完了!小裁缝,别说那是我丢的,也别说遇见过我。快跑!”转身拉着无名少年,就要拔腿狂奔,却差点一头撞上人。
“哇!你怎么在这儿?”返回的纪渊奇问,两只手掌刚巧钳住他的脑袋瓜,没让他冲过来。
“喝!真的出现了!”纪五弟大为惊吓,捂着自己额头,赶紧连连退三步,将始终没出过声的无名少年推到前面,方便自己藏身。
“你是看到鬼啊!”好歹姊弟一场,不必这样吧?纪渊转首问向司徒青衣:“怎么啦?你们全都站这儿做啥?”
“这……”怎么解释才好?
“不要无视于咱们!”数个闹事醉汉再也忍受不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咆哮一声,汹涌上前。
“哇哇,做什么啊?”她连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啊!
见对方气势翻腾,但脚步明显因酒醉而虚浮不稳,她躲开扑来的厚掌,俐落一个侧腿,绊倒最前头的汉子,让他正面趴地,跌个难看的狗吃屎。
后面的人来不及停住反应,只听叩叩叩几声,也都全部跌成一团。
“这些家伙脑袋里是空的啊?不然怎么会是这样的声音?”她拚命忍住笑,回身抓起司徒青衣的手,道:“咱们快走。”
“可是,你弟弟……”他不安地望着混乱的旁边。
“别管他们,他自有办法逃跑的!”她眨眨眼,调皮吐舌道:“再不走,就得收烂摊子喽。”她才不要咧。
语毕,她立刻快跑起来,带着他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巷,踏出城外,离开人群,往附近一座小山丘上去。
“纪……纪渊……”他人高腿长,步伐也比她大,但速度和耐力却是差她一大截,喘道:“你要去哪儿……”愈往山里走去,许多记忆就愈鲜明起来。
这个小山丘他幼时常来,再往西面走去有条清澈的溪流,他会在那里练习祖父给他的功课,只要一被同学欺负,他也是躲到那里。
那是他和纪渊初见结拜的地方……迷路的事情,也是在这座山丘里……是为了……
“嘿嘿……到了到了啦!”她爽朗地笑开,终于站定在一个地方。“青衣,你瞧,下面的万家灯火好不好看啊?”她指着高低落差的城镇街道,两人居高临下,喧腾鼎沸已经是些许远了。
“你……”他顺了气,正开口要问,却被一阵冲天的破空声响截断。
只见一小枚火球由城北方向往上射出,拖着金黄色的尾巴,直直冲穿云天,在到达某个高度的时候,匆而爆开变成璀璨绚丽的巨大星花,光辉粲焕,燃焰雄壮开阔,似远似近,仿佛即将落下的花雨,令人赞叹不绝。
花雨满满布于宛如黑色绸缎的夜空,美丽非凡。
“哇,刚刚好啊!青衣青衣,瞧见没?瞧见没?”纪渊兴奋地指着,接着又是好几发烟火连续射出,教观者目不暇给。“有颜色的星星啊!”她眉开眼笑,像个孩子般开心地拍手。
“我要摘星星送给你啊!”
蓦地,和她八岁那年稚气的脸庞重叠。
对了……对了……那时候,她是因为要摘星星送给他,所以才在深夜强拉他上山的。
几乎相同的情境宛如昨日,令司徒青衣回忆起往事。
“你……是为了要让我看这个?”他轻声问。
“是呀!城里太乱太杂又太多人了,这儿景致好又安静,你一定比较喜欢的。”
纪渊点头笑道,忽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握着他的手,心里好惊,故作镇定地悄悄放开,才继续道:
“这种烟火,我只有以前去京城时才见过呢,这会儿听说会在中秋放来给王爷看,所以我才赶快找个好地方和你一起欣赏的啊!”手心里都是他残余的温度,她偷偷握拳,这样可以留得久一些。
“因为我生辰吗?”他又道,嗓音温温的。
“啊,你终于想起来啦!”她双眼一亮,哈哈笑着。“你每回都不记得自个儿的生辰,真奇怪,明明就跟中秋同一日啊。”算了,他连中秋到了也不晓得呢。
“是啊,跟中秋同一日。”未认识她前,他不曾过生辰。那一年,她问了他的八字,然后三更半夜把他带来这里,说要摘星星送给他,庆贺他的生辰。
那个乌漆漆的夜晚,薄风冷凉,黑影幢幢,纪渊爬到树上,一直朝夜空伸出双手,甚至丢掷小石,拚命跳脚,看能不能打落闪耀的银点,让他带回。
结果,他们迷路了。除了微弱的星光陪伴,就只剩纪渊努力又结巴的安慰。
“对了对了,我还买了这个喔。”就是刚刚跑去买的。
纪渊从怀中掏出两张纸片,上绘有月偏照菩萨,下绘有月轮桂殿,有一兔人立捣药于其中,相当别致。
“这叫作月光纸,是专门拿来祭月用的,等咱们拜完,将月光纸焚烧,就可以有保佑喔。你之前不是无缘无故被贼砍吗?要拜拜烧烧保佑一下啦。”她伸手将其中一张纸片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