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既然决定带她回去,再不解也无济于事;既然她想跟着他,那么就得自己想办法融入他的生活型态。
他可以教她,但不会纵容她。
呵护、体贴、温柔等等形容词向来跟他无关,南宫缺也不打算从现在开始例外,顶多……他把马骑得慢一点。
但尽管如此,从来没骑过马,只坐过几次轿子、马车的水吟,仍很不能适应马匹的律动,一个早上下来,她的臀部连到大腿的肌肉就被震的痛到不象话,麻到差点没了感觉。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休息,南宫缺总算勒马停住,休息。
连奔颠簸将近两个时辰,水儿根本连路也不会走了,一下马就软倒在地上,咬唇忍住一声痛呼。
“怎么了?”他绑好马,看她还坐在原位。
“没……没事。”怕他不耐烦,水儿赶紧撑着爬起来,可是却掩不了双腿的颤抖。
南宫缺看不下去,一把搂住她,抱她坐到树下,然后把一片饼粮和水壶塞到她手里。
“这是午膳。”说完,径自坐到另一头,闭目调息。
她知道,他是在休息,以前也曾看姊姊这么做过。
姊姊说,练武之人在长途奔波后作调息,可以让人更有精神,也可以维持高度的警觉性。出门在外,懂得保命的人,都会明白一点点的松懈,就足以使自己送掉一条命。
当时她很羡慕,因为自幼体弱无法练武,又常生病,所以她格外羡慕那些能跑能跳、能自由来去的人。
“不要发呆,快吃,我们待会儿就得出发了。”不必睁开眼,凭借四周的声息,也知道她在干嘛。
“噢。”她低低应一声,小口小口地吃起饼粮。
硬邦邦的饼粮并不好吃,也不美味,可是它可以让她多些体力,以前……
“还在发呆?”调息完毕,一睁开眼,就见她饼粮吃了一半,然后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啊。”她回神,连忙又吃起来。
“在想什么?”
“想以前的事。”她喝了一口水。“姊姊带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也常常吃这个。”
“你们流浪过?”他问着。水家堡血案已过十年,她们姊妹无家可归,便四处流浪,这该是意料之中的事。
“嗯。”她点点头。“刚开始,姊姊用爹娘留下来的钱过生活、照顾我,一直到五年前,姊姊决定去京城。姊姊请了车夫,我们一路都坐马车,有时候会像现在一样,在郊外用膳,那就吃这种饼粮,或者姊姊自己捏的饭团。”
“后来呢?”
“到了京城,姊姊进了醉花楼,后来就变成花魁,她一直把我藏在自己住的绣楼里,连朱嬷嬷都没见过我。平常姊姊忙的时候,就由姊姊的丫鬟琴儿照顾我,不准任何人来骚扰我。”
听起来,她姊姊颇为聪明,对唯一的妹妹也相当保护。
醉花楼的花魁?那么,她姊姊是胤口中那个云仙了。她行刺德王爷,目的必然是为了报仇。
这么说来,水家堡血案的凶手,果然是德王爷了。
但是,这种报仇的举动未免太愚蠢了一点,德王爷的武功在皇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对付?
“姊姊……一直很苦的,要照顾我、要为生计奔波,还要练武,我都帮不上忙……”不用别人说,水儿也知道自己很没用。
遭到灭门之祸,她们姊妹在母亲的安排下,躲在地窖里总算逃过一劫,虽然姊姊年长她三岁,可是当时,姊姊也不过只是个九岁的女孩,却要肩负起照顾病弱妹妹的重任。
父母之仇,让姊姊不得不早熟,而照顾她,更让姊姊不能不坚强。十年来,她总是虚弱多病,如果不是姊姊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也许早就不存在了。
姊姊对她来说,就像她的母亲,也是这世上唯一无怨无悔疼宠她、照顾她的人。
南宫缺静静听着,对水儿的姊姊多了一分欣赏与敬意。
他认定中的女人都很懦弱,又很麻烦,只除了他的母亲。但即使是母亲,也只有敬意,没有更多了。
可是,这个水家长女却几乎跳脱了他对女人的认定,相形之下,水儿即使绝美脱俗,在他眼里却该是一点优点也没有--
“南宫大哥,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很没用?”水儿忽然问道。
南宫缺回神,望了她一眼。
“你是没用,但我没嫌弃你。”她没用是事实,但嫌弃?
还不至于。
“真的?”她小脸立刻漾出光采。
“你很没用,也是个麻烦,但我带着你,不是吗?”既然带着她,就不会嫌弃她什么。
“啊?”她眨眨眼,“哦。”明白了他的意思,
“快点吃完,我们还要赶路。”交代一句,他起身去拉马儿。
“好。”她努力吃完剩下的半片饼粮,一脸放心兼满足。
满足?南宫缺别开眼。
他可以不必安慰她的,可是,他就是突然问不想再看见她失望又自鄙的表情,所以话就这么出口了。
他几时变得这么心软来着?
牵马过来,就见她吃完饼粮,很努力又有点狼狈地想站直身,朝他漾开一抹笑靥,可惜双脚不合作。
南宫缺轻哼一声,直接将她抱上马。
她真的是个麻烦。
但--麻烦若是自己找的,他也只能怨自己,怪不了别人了。啧!
第四章
连赶两天路,在入夜之前,南宫缺策马停在一处挂着“南饼坊”牌匾的地方,然后抱她下马。
大门里立刻有人迎了出来。
“少爷。”来人讶异地看着少爷带了个女人回来。
南宫缺随意点了点头,将马匹交给跟来的小厮。
“韩通,找一间房给她住。”
“是,少爷。”韩通得令,立刻吩咐人去清扫一问客房。
“你先去休息。”南宫缺要她跟着一名奴仆走。
“好。”她听话地抱着包袱走人。
韩通收起讶异,跟着南宫缺到书房。
“这三个月,坊里没事吧?”南宫缺应着。
“一切安好。”韩通回道,“不过因为愈来愈近中秋,所以各铺子的订翠都变多,我多找了一些人来当临时工。”
“嗯。”南宫缺点点头。
“这是最近的收入支出记录。”韩通递上一本帐簿,再从柜子里拿出一迭账本。“这是各铺子的经营状况。”
没有人知道,其实独来独往、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绝剑南宫缺,其实就是京城一带,有名的百年饼铺--南饼坊的主人。
南饼坊的旧居就在这个离京城三个城镇的小城镇里,因为这个小城镇居民并不多,所以很早以前,南宫家的祖先就将店铺向外扩张,各派任值得信任的管事经营,按月作经营报告,而这个南宫家的旧居仍然经营着,除了是南宫家人的居处,也是饼铺的总店,各店铺有应付不来的订单,这里就负责支持。
虽然南宫缺是南饼坊的主人,但其实就连各管事都不一定见过他。饼坊和剑客根本是兜不在一块儿的两种身分,南宫缺在饼坊里的举动一向低调,加上南宫缺的母亲经营时也隐身幕后,不给名号,所以现在有许多外人都认为,南饼坊的主人单姓“南”,直接称作“南少爷”。除了韩通和几个忠心的老仆之外,也就没其它人知道这件事。
韩通长了南宫缺几岁,原本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因为败在南宫缺手下,所以认他为主,一直跟着南宫缺,南宫缺在拒绝不了的情况下,干脆将他安排回老家,要他弃武从商,更将管理的权力放给韩通。